训曰:朕虽于谈笑小节,亦必遁理。先者大阿哥管养心殿营造事务时,一日同西洋人徐日升进内与朕闲谈,中间大阿哥与徐日升戏曰:“剃汝之须可乎?”徐日升佯佯不采,云:“欲剃则剃之。”彼时朕即留意,大阿哥原是悖乱之人。设曰:“我奏过皇父,剃徐日升之须。”欲剃则竟剃矣,外国之人谓朕因戏而剃其须,可乎?其时朕亦含笑曰“阿哥若欲剃,亦必启奏,然后可剃。”徐日升一闻朕言,凄然变色,双目含泪,一言不出。即逾数日后,徐日升独来见朕,涕泣而向朕曰:“皇上何如斯之神也!为皇子者即剃我外国人之须有何关系?皇上尚虑及,未然降此谕旨,实令臣难禁受也。”厥后四十七年,朕不豫时,徐日升听信外边乱语,以为朕疾难愈,到养心殿大哭,自怨其无造化。随回,至家身故。夫一言可以得人心,而一言亦可以失人心也。
注释:徐日升,葡萄牙人,字寅公,天主教传教士。康熙十一年来华,曾人圣祖音乐教师和钦天监正。
译文:
皇训说:我即使在谈笑这类小事上,也一定遵循道理。从前大阿哥管养心殿造办处事务的时候,有一天同西洋人徐日升到宫中来和我闲谈,中间大阿哥跟徐日升开玩笑说,“剃了你的胡子可以吗?”徐日升半理不理地说:“你要剃就剃。”那时候我就留心了,知道大阿哥原是个悖乱的人。假如他说:“我奏过皇父了,剃徐日升的胡子。”要剃他就真的剃了,让外国人说我因为开玩笑而剃了他的胡子,可以吗?当时我也笑着说:“阿哥如果要剃,也一定启奏我知道,然后才能剃。”徐日升一听我这话,面色凄然,双眼含泪,一句话也不说。又过了几天,徐日升独自来见我,流着泪水说:“皇上怎么这样的神明呀!作为皇子他即使剃了我外国人的胡子又能有什么关系?皇上还考虑到这些,没有降这样的谕旨,实在让我担当不起呀!其后四十七年,我生病时,徐日升听信外边人胡言乱语,认为我的病难好了,就到养心殿大哭,自己怨恨自己没有福气。随即回去,到家就死了。要知道一句话可以得人心,而一句话也可以失去人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