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注定我要先爱我的人而去,那么,亲爱的,请不要爱我。这样,我离开,你就不会如此难过伤悲。 ——题记
他们的爱情,是上个世纪战火纷飞,饥馑流亡中古旧的记忆。他们生于天下大乱的民国初年。她,逃过了断骨裹脚;他,逃过了远赴战场。在门当户对的古老前提下,他们的爱情是自由的。那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里。他们有幸不是成亲当天的陌生人。
据说,成亲那天,她的凤冠相当奢华。据说,那时的他,英挺逼人,她眼神有些大胆泼辣。都是据说,她的凤冠连同儿时那些曾经奢华优越的记忆一起,成为日后那场文化浩劫中她和他的原罪。而凤冠本身,也已佚失,一切早已恍若隔世,再不清晰。
携手一世,吵闹和好中,她渐渐慈祥的为那群叫她奶奶和外婆的稚嫩生命变着法子的做各式小吃,然后再乐呵呵的追赶着其中那个淘气的小丫头,“媛儿,乖,吃了这口再玩。”乐此不疲。他,已离开相伴多年的烟熏火燎的灶台,光荣退休,笑呵呵的看着她和孩子们玩耍。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她做的各种美食,偶尔挑刺,是他的乐趣。反正,仗着自己耳朵不好,选择性的听到。一切抱怨,统统置若罔闻。
这才是幸福吧,午后暖暖的阳光,他微闭着眼,身边的她,坐在缝纫机前,做着他和那群淘气小儿的冬装夏服。浅浅的笑总会漾在眼底,嘴角。就这样,好吗?前半生的那些颠沛,那些苦难,都不在乎,就这样,有她,什么都不再抱怨。
2000年,人们刚刚迈过千年的门槛,曾惊心不已的世界末日并没有到来。但,这却是他的末日。此去经年,生命了无颜色。
这年冬天,失去病重半年的她,生命一片空寂的寒凉。那是半年漫长磨人的诀别,生命的永别。
那段日子,隐去了惯常笑容的他,变得更加沉默,沉默的看着她变得消瘦不堪;沉默的看着她偶尔对他漾起的笑容;沉默的看着她蹙紧眉也绝不逸出呻吟;沉默的看着她点滴消耗着曾经鲜活的生命……人群喧闹,人影憧憧,他依旧沉默,整日枯坐在她的门前,隔着一道门,徘徊,沉默的脸上是一种疏离的彻骨伤悲。
那段日子,辗转脑中的,是一直的不离不弃;是最初相遇时的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是成亲那天的快乐幸福,志得意满;是初为人父时望向爱妻稚子时宠溺的目光;是那场浩劫中白日的忍辱负重,夜晚灯下彼此疼惜鼓励的眼眸;是儿女成家后,望着一室空寂,坚定交握的双手和彼此相识的默契;是小儿子早殇,悲痛中抱过幼孙的坚定;是渐入老境时,日常平和的幸福和偶尔吵架后很快原谅的默契;是得知她病情时天塌地陷般的无助伤悲……他只是沉默,一直的沉默……
那个冬日夜晚,他终于踏进那个房间,望向弥留的妻子,趋上前重重握住那双早已瘦可见骨的手,那是一世的相携……悄悄背过身,泪水滑落。“我很好,你要放心。”明知自己会不好,很不好。家中纷繁的一切,向来有她的操持,而她日间熟悉的一切,他却只是个陌生的新手。
如今,不舍,舍不得失去她。但面对她早已瘦削得令人心疼心悸的模样,怎么忍心?不忍她,继续勉励支持的默默消瘦;不忍她再与必胜的病痛殊死搏斗;不忍她将对自己、对这个家的牵挂带向永久……就这样吧,我会好好的,好好的活着,照顾自己和尚年幼丧父失母的孙子,照顾好这一大家子人。
我会好好的,只是,再,没有了你。
她的辞世,终结了他的快乐。儿女间的隔阂失去她的有效调节和慈爱黏合,变得日益尖锐。大孙子,二孙子远在军营,身边的小孙子还小。他收拾了自己的伤悲,敛起自己一直被她纵容着的孩子气,扳起面孔,用尽一切办法,去讨好自己的孩子们。
这年,本是他们的金婚,一个未及庆祝,便已天人永隔的金婚。
之后的日子,度日如年。
小孙子渐渐变得越来越顽劣,但怒气不争的同时,他竭力掩饰,这还是一个有志气的孙子,这还是一个听话乖巧的好孩子。
光阴荏苒,他的脚步不再矫健,他的身体不再硬朗。那年,当他某日醒来,感到力不从心,焦急呼唤孙子的声音中有着莫名的惊惧,这便是老了吗?
他开始佝偻着身子,拄着拐杖,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给一街相隔的大儿子送各种吃食。直到,某天被儿子夺过拐杖,强迫他仍坚持自己走路。这是他自小儿子死后最心爱的儿子。思想深处,女儿始终是外人,而两个儿子早已有亲疏。他用尽他的一片热诚去疼爱这个已过天命之年的儿子,似乎他仍是自己怀里那个乖巧听话的蓬头稚子。
失去她的五年里,他都在整理她的衣物,在天气晴好的日子里,小心得挪到太阳底下去晾晒。他仍是固执的用着她所熟悉的一切,一样的房子,一样的布置,一样的人,一样的衣物,一样的,心……
五年后,同样的冬日,同样的不治之症。他早年的灶台生活仍是夺取了几十年不抽烟不喝酒的他仅存的健康。隐隐的疼痛,日夜折磨着他,一如从前她所忍受的那样,身体里那看不到的地方,病痛吞噬着他,从最微小的细胞。
病情发展得很快,从女儿家小住几日回到家,他已变得行动艰难。想必女儿的陪伴,大儿子的偶尔露面,二儿子的偶尔偷懒,让他寒心不已。相比女婿的探视扶助,大儿媳和二儿媳从未露面。一条街的距离是大儿子的家,两公里外是二儿子的家,穿过整个城市,十数公里外,才是女儿的家。
夜深人静,他总是会看到她,年轻的脸庞,写满心疼,“你骗我,你这是好好的?你怎么好好的?”
面对她的质问,他总是沉默。
那个周末,上了大学要住校的小孙子回家,他开心的笑着,看孙子香香的吃着饭,看孙子在他的叮嘱下泪流满面,看孙子收好他省下的50元钱……他浅浅的笑着,微闭上眼睛,好累。
夜幕缓缓降临,清明的听力,她在耳畔低语,“过来吧,别为难孩子们。让我照顾你,他们有他们的幸福。不要怕,你有我,一直。”
2005年的冬天,清冷的傍晚,没有风,一切沉寂。他沉沉睡去,忘却伤悲,忘却病痛,神态是五年来唯一的安详平和,一如有她时。
风景旖旎,隆冬,人群悲戚,他的骨灰被葬在她的身边。
那个纹凤的石盖,当年就是在他的注视下重重扣合。五年后,那个雕龙的石盖,缓缓合严,微微尘埃。
空中,她笑着,挽紧他的手,两张年轻的笑脸,一如初见。
五年时间,会不会太长?
不会,我们是要同棺敛的嘛。我一直在等你啊!
“嗳,知道我最想要的幸福是什么样的吗?”
“哼,嫁给我,幸福一辈子呗。”
“呵呵,不是一辈子,是永远,永远……”
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不知不觉这城市的历史已记取了你的笑容。红红的心中蓝蓝的天是个生命的开始,春雨不眠隔夜的你曾空独眠的日子。让青春娇艳的花朵绽开了深藏的红颜,飞来飞去的满天的飞絮,是幻想的你的笑脸,秋来春去红尘中谁在宿命里安排,冰雪不语寒夜的你那难藏的光彩。让流浪的足迹在荒漠里写下永久的回忆,飘来飘去的笔记是深藏的激情的你的心语,前尘红世轮回中,谁在声音里徘徊,痴情笑我凡俗的人世终难解的关怀,看我一眼吧,莫让红颜守空枕,青春无悔不死永远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