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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桂林
保存和供奉伟人或先辈的头发，历来是作为一项纪念活动，或是用以表明自己的哀思和孝顺。相传，为尊藏佛祖释迦牟尼的遗物，曾建塔十座，其中之一即为发塔。而在中国历史上，清代乾隆皇帝为了存放他母亲生前梳落的头发，竟不惜耗金三千余两，下令内务府成造了一座形制精美的金发塔！
乾隆四十二年正月二十六日，乾隆生母——孝圣宪皇后死于圆明园的长春仙馆，终年八十六岁。皇太后死后不到一个月，即乾隆四十二年二月二十五日，乾隆就下谕旨：“现今大行皇太后御发，着做金塔一座供奉。塔内供无量寿佛一尊”（清内务府造办处《各作成做活计清档》）。当时，可以添补成造金塔的黄金有一份金册、一颗金印和畅春园存金以及寿康宫茶膳房金器等，共计一千三百余两。按此金数，内务府造办处用摘木胎成造高二尺一寸六分的塔样一件。但其中需供奉的无量寿佛法身大，塔内根本放不下。以克尽孝道自居的乾隆皇帝随即又下谕令：“塔样再往高大里放”。但是，要放多大呢？放大后，黄金需要多少？乾隆当然是心中无数的。
在此之前，宫廷里早有金塔供奉。例如，紫禁城内的重华宫西佛堂供有小金塔两座，中正殿香云亭也供有大金塔一座。当乾隆下令“塔样再往高大里放”之前，似乎并未想起这些金塔，只有当无量寿佛放不进拟定的金塔之后，才忽然想起。于是当即下令太监传旨，着副都统金辉查明每座金塔的用金数目，第二天又向兵部尚书、御前大臣、总管内务府大臣福隆安下了同样内容的谕旨。两天之后，福隆安和金辉奏报：重华宫西佛堂供奉的两座小金塔，各通高四尺六寸，共用金四千九百六十两七分；中正殿供奉的一座大金塔，通高一丈六尺，用金一万一千一百一十九两九钱。后来当福隆安和金辉请旨，将寿康宫所存盆、匙、箸等金器和内务府广储司存金共九百四十两四钱五分，交造办处添用造塔时，乾隆当即表示同意：“准交造办处造塔用。”至此，制做金发塔的金数，已达七、八色金二千三百余两了。但是，若照原存的用金数核算，要成造供奉无量寿佛的金发塔，黄金仍不敷用。据记载，当时寿康宫所存的金册、金印、金盆、匙、箸等，都交造办处熔化造塔，包括重仅七钱的金珐琅鼻烟壶、含金二钱五分的一双金箸，甚至只有二钱重的金茶匙都被熔化了！即便如此，黄金仍不敷用，但又不能改变“九五之尊”的天子旨意把塔身改小，于是福隆安等又奏请添补白银七百两零六钱三分对化，总共可得六成金三千零九两九钱八分。这样，方可成造高四尺六寸的金发塔一座。乾隆批示“知道了”，于是存于寿康宫的银器也就被熔化，搀入金内造塔。因此，名义上耗用黄金三千余两，实则只有六成。
为了制作巨大的金发塔，留传后世，从乾隆四十二年二月二十五日面谕成造，到十一月初三日将塔安放在寿康宫东佛堂，乾隆先后共下谕旨二十道。仅下令成造到最后钦定塔样，就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为筹措金两、拟定塔样、派员监造、添补银器对熔等，先后发了九道渝旨。三月三日这一天内，连发谕旨三道：一、谕令放大塔样；二、询问造塔用金系何成色；三、传旨查明宫中原供金塔所用金两数目。可见，乾隆对制作金发塔何等重视！
四月初二，乾隆在圆明园奉三无私殿最后审定金发塔式样，当即谕令：“塔，照样准做”。于是，在内务府郎中佛宁、员外郎四德等的监造下，匠役人等开始紧张地制塔。为了防止内府官员“声息相通”，“意存瞻顾”，或匠役人等有意侵蚀，福隆安、和绅又联名奏请乾隆添派工部郎中泰宁、户部郎中评德，再次严行交派，逐细详查，惟恐匠作人等偷闲懈怠，虚费钱粮，或从中舞弊。福隆安、和绅等大员不仅经常亲临稽查，而且一面严行饬令承办官员详细审核，将成造金塔每处每层厚薄分寸逐项分析，单项办理；一面传令各件办定后，陆续呈报。此后，乾隆又连下渝旨数道，对金塔的各个部位，从下盘墙子到五层塔斗，从塔肚、塔脖到塔伞、日月等，都要求拟定厚薄，缮写清单，“恭呈御览”。金塔内的盛发金匣，要拟样“呈览”。连样匣盖和墙子上的花纹，以及样匣配作的白檀木座，乾隆都一一亲自过目。甚至承受金塔的紫檀木须弥座和香几、供柜等，也要画好纸样，标明尺寸，交乾隆“御览”、“钦定”之后，才照样成做。
经过内务府造办处工匠们三个多月的紧张劳动，日夜赶制，一座高四尺六寸、底二尺二寸见方的金发塔提前告竣。全塔由下盘、塔斗、塔肚、塔脖、塔伞、日月以及用松石成做的缨络等部位组成，纹样端庄，构图完美，精细而繁复，高俊而玲巧，不愧为一件艺术佳作。当年，匠役人等在酷暑期间冒着熔金化银的高温，小心翼翼地忙碌于作房，艰辛之状不难想见。如今，岁月已经流逝了二百余年，这件现陈故宫博物院珍宝馆里供人观赏的稀世珍宝，依然闪闪发光，处处显示出当年成造它的能工巧匠们的精湛技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