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看到一篇这样的文,我想知道它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銮仪卫象奴=驯象人?饲养员=象奴?銮仪卫驯象所=象房?那时有校卫这种称呼的么?
胤(礻真)喜欢象。他最喜欢在大象背上驮个宝瓶,这“太平有象”的寓意实在妙极。造办处上个月为皇上做了“马上封侯”,“太平有象”两大件珐琅器皿。那“马上封侯”铸的是一匹高头大马之上,端坐着一只峨冠博带的小猴子,小猴子颐指气使神采飞扬,胯下的骏马前腿遐扑后蹄翻扬,狂驰之际端坐鞍上的猴子却安之若素气宇轩昂。整具器皿的造型、用色、光釉、构思、谐音、韵致、意趣皆臻绝妙。想不到这件东西刚刚抬到养心殿,胤(礻真)冷冷地瞥了一眼沉下了脸:“朕已君临天下贵为天子,这马上封侯是让我禅让皇权喽!”
谁想得到,皇上看着那尖嘴猴头得意忘形的样子不舒服。
天,造办处首领太监何为吓得浑身打颤。哪有这个意思,不过是图个一语双关的谐音,寓意着喜庆吉祥吗。
“把它赏给一个不入八分辅国公,于他才喜庆吉祥呐。”——那副猴脸整是一个小人乍富,嘁!
“(zhe)。”何为答应着,赏给哪一位不入八分辅国公,皇上没有明示啊。
想不到,那尊“太平有象”皇上喜欢。
揭开第二块明黄绸布,胤(礻真)皇帝的脸色立刻变过来。他情不自禁地走下御座,手抚着大象的耳朵说:“太平有象太平有象,这才最合朕的心意呢。”
这“太平有象”铜胎珐琅铸的是一只长鼻漫卷双目微合的天竺象。它四腿如柱凝重坚实,浑圆的象身象臀配以硕大的象头粗阔的象颈,给人一种安详和平雍容的稳定感。更兼一尊翠绿釉色的细颈高瓶轻灵地竖在象背,俏拔、修长,与墩实的大象形成鲜明的反差,造型就先夺人眼目。再看那白釉细腻的象身上,嵌满青金石、绿松石、紫晶石、红宝石、蓝宝石、芙蓉石、孔雀石、鲁宾石、玛瑙石、鸡血石,华光熠熠闪闪烁烁,一股太平富贵的气象扑面而来,这象驮宝瓶的寓意才妙呢。
“再铸两座镀金铜象,放置在御花园的承光门。”胤(礻真)竟然亲了亲漫卷的象鼻,好喜欢,太平有象的构思才彰皇家气派,自己终日揪心的,不就是天下太平吗。
看得来了兴致,他还想要几幅大象的通景画。让大象在颐和园、圆明园中通景而游,那才赏心悦目呢。
一道圣旨传到如意馆,郎世宁兴奋得丢下画笔把袖子绾起来。这回可有机会好好看看大象了。来中国前没见过,到大清后也是在皇帝出巡时远远地瞄几眼。这次能亲到象房观察大象,他非抓住机会多画些写生,速描,回来好好画上几帧巨幅通景画。
皇上的銮仪卫驯象所在宣武门,这地方当年就是明代锦衣卫演象所。郎世宁第一天骑马来到象来街象房,嗬,一排排小宫殿般的高房子林立着。至少六十间,齐刷刷的一大片,占了好大的一片地方。
驯象所的一名校卫将他带到第一排象房内,一股腥臊的气味扑面而来呛得他流眼泪。那校尉乐呵呵地对他说:“郎供奉,闻上两天您就不呛了。”
他掏出手绢擦擦眼,只见贯通的象房都用巨大的铁杠做了栏杆。第一只背上生毛的大象栏内挂着一个小竹牌,上面写着一排字:康熙六十年三月十日,安南国(越南)进贡。他抚着栏杆看这只安南象,它正用鼻子一卷一卷地吃草呢。往前走,第二面竹牌上写着:雍正元年四月初七日,南掌国(老挝)进贡。这只南掌国的象小,两只象牙刚刚长出来,它在一摇一晃地扇耳朵。慢慢移步再向前,第三只大象又高又壮两只象牙又粗又白还微微翘起来,它的竹牌上写着:雍正六年廓尔喀(尼泊尔)进贡。有意思,每一只大象都有序号有牌子。高大宽阔的象房里,虽然气味呛鼻但每一方象舍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在一排排象栏前浏览,他惊异地发现銮仪卫象奴(驯象人)也个个衣冠整洁,一色灰蓝色号衣,洒鞋绑腿都极精悍。待他转到最后一排的堆料房,简直把他惊呆了。巨大的料房内左侧是干草,右侧是米仓.干草,大米一左一右堆积如山状。万也想不到,这料房比紫禁城的谷仓还要大。
“这大象……每天要吃多少谷、料?”憋不住,他问身边的校尉。
“老米三仓斗,干草一百六十斤。”校尉向他吐舌头。
“一年呢?”
“一年老米一百一十余石,稻草五万八千余斤。”
不可思议。这些大象一年要吃掉多少粮食啊。
“郎供奉,厉害的您还不知道,小象哺乳要日夜看护。需要的糖、姜、炭、蜡——海啦!冬天象怕冷,您知道光煤就得多少吗?”
不知道,且不说煤,象还吃糖吃姜呐?
那校尉索性把一本《銮卫象档》递给他,只见第一页上便写着:
每只象具:象毡一床,长二丈二尺,宽一丈八尺;象被一床,长二丈二尺,宽一丈八尺,蓝布面白布里,重九十斤;铁索两条,每条长二丈五尺;铁绊二副,每副凑长二丈;铁蒺藜六十个;铁头竹杆枪二支;铁头木杆钩枪一支;铁头木杆铙钩一杆;铁锅一口,口面二尺五寸;大木桶一只,高一丈六寸,口面一丈六寸,铁箍木耳;饮水桶一只,高一尺,口面七寸,铁箍铁梁。
…………
上帝,不必再往下看,饲养一只大象要花多少银子!他逡巡着一个个干干净净的象奴又问校尉:“大家养象辛苦,皇上一定给你们不少银子。”
校尉点头却又长长地吁气:“象奴月银九钱五分,多是多点儿,可时刻都有丧生之危啊。”
他扬眉,什么意思?
对方告诉他,象惊象疯象毙是常有的事,从雍正元年至今,就有六人死于非命了。
他的心一缩。是呀,别看大象温良和善,不是印度书中也常记载,象疯象怒凶残之极吗。
第一天,他大致把象房都熟悉了一遍,回到东堂有些疲惫——伤愈之后体力不佳,看了象房“象档”心气也陡然差多了。
第二天再到驯象所,他的精神又来了。多么可爱的动物。庞大的身躯威而不严,硕大的四肢重而不笨。大耳长鼻短尾小眼给人的感觉是那么淳朴和善滑稽憨厚。他架好画板从各个角度去观察,对大、中、小象做了一幅幅写生和速写。连着半个月,一幅幅象奔图、象跪图、象睡图、象戏图勾勒出——都不满意,大象憨态可掬顽皮聪颖的神情没出来。他发现,象鼻内卷时的大象很温良;长垂下来极散漫;左摇右摆颇顽皮;高高上举有生气。可是如何与象牙搭配呢?象牙微微上翘有活力,直直冲前显呆板,稍稍内弯又沉闷,飞扬上翘又张牙舞爪厉害了。
细细体味用心琢磨,他终于找到了象牙象鼻搭配构图的最佳效果:扇耳垂鼻牙向前;牙微翘而鼻内卷;牙收拢而鼻微扬;头高举而牙收敛……千姿百态,他兴奋地发现,只要抓住象鼻象牙的巧妙搭配,大象威武、淳朴、憨厚、顽皮的种种情态便跃然纸上了。
很遗憾,当他画完二十四张满意的草图之后,一只安南国进贡的大象安八两耳流油了。
饲养安八的象奴告诉他,只要象耳一流油,这只大象的气数就将尽了。多少年来,驯象所的大象大多死于这种病。冷热交节时最容易犯,伴着病象的厌食,气促,疲软,灰黄的油状物从它的两耳流出来,眼睛变红了,眼屎把眼角封住了,有的病象临终时还会全身抽搐抖动起来,口吐黑水痛苦地死去了。
安八给郎世宁的印象深极了。这只安南国进贡的大象会跪会拜会跳舞。象奴递给它一把笙,它还会用鼻子一呼一吸奏出音乐来。那天他给安八写生,象奴一声令下,它四腿跪地先竖象鼻,然后重心后移两条前腿又腾出来,下跪行礼作揖;让它仰睡它一扭脖子轰地一声倒下了,仰躺之后四腿朝天,轻柔绵软向上登,回环往复像踩水车。真难得,柔与韧,力与美,从倒悬的象腿体现出来……
突然安八就病了。灰黄的耳油流出耳廓,粘稠的液体一直淌到地上。它倒卧着,重重的身子好像没有了筋骨,粗大的象腿没有力气再把身体撑起来。
驯养它的象奴抚它的头、耳、鼻、颈,它不爱睁眼,只是懒懒地动动嘴巴。郎世宁心里急,从栏杆外面爬进来冲那象奴说:“是不是内热着凉,我们叫感冒肺炎,怎么不叫上驷院的兽医来?”
象奴赶紧拽住他的胳膊说:“您快出去,生人不能进到里边来。”
“那我骑马赶紧去上上驷院。”
象奴摆手把他拦住了:“没用,兽医看不了大象的病,他们从不到象房来。”
他只能郁郁地钻到栏杆外。这偌大的一个生灵倏忽之间倒下来,他心中期期艾艾不自在。
忧悒地看着。只见那象奴用一根筷子包上拳头大小的一团棉花,轻轻唤着安八将它的左耳撩起来。耳朵重重的,象奴一手用力撑,一手把棉花筷子轻轻探进象耳里。筷子微微转动,粘满耳油的棉团抽出来。轻轻捋掉再换棉花,安八一动不动等着象奴为它掏耳朵。约摸半个时辰,象奴脚下扔了一堆棉花,他从象腿上爬下来,“哈依”、“哈依”地叫安八把身子侧到这边来。安八艰难地睁开眼,会意地把耳朵扇了扇,一抻脖子歪过头,然后使劲撑四腿。
“还有救还有救,耳油掏净安八没准能好呢。”象奴兴奋地喊起来。
当初,南掌国的一名象奴曾对病象进行过这种疗法,耳油掏尽敷上牛黄、麝香,那头病象真的被他疗治好。不过,这种情况难得,实则大象一病就再也侧不过头来了。今天,安八的头竖起来,在象奴的大声呼唤下颤颤巍巍一点儿一点儿跪起来,果然轰地一声把身子倒向了另一侧。
象奴兴奋地跑过去,还用那根筷子给病象掏耳朵。郎世宁紧张地在一边看,上帝保佑,上帝保佑这年轻的象奴能成功,上帝保佑活泼聪颖的安八能好起来。
又是一团一团裹着耳油的棉花落在象奴身下了,郎世宁隐隐嗅到一股恶臭,那恶臭把象房固有的腥臊都压下去,刺鼻。但他却因极度紧张深切同情没有掩鼻。多么威武可爱的安八,它是象中的模特,他已把四阿哥构思到它的背上,那会是一幅多么精彩的画!
突然,安八的头哐地一动,象奴被它的大耳啪地一下扇倒了。随着象头的颤动,安八“(口欧)”、“(口欧)”地叫起来,恐怖,象房中的象嗥好恐怖。刹那,瘫在地上的安八腾棱一声站起来,它跳跃着在铁栏内兜了一个圈,迎着象奴冲过来。被扇在地上的象奴懵了半天,待他慌慌张张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安八挑着两只长长的巨牙冲向他,他刚一退步即被长长的象鼻卷起来。
“啊——救命啊……”
郎世宁早站在栏外吓得不知所措。只见那象踉踉跄跄在栏内转了几圈,猛地一甩将号叫的象奴高高地抛至房顶,又重重地弹回——砰,实实着着摔在地上了。
脑浆迸裂,红色白色的液体涂抹在乌亮乌亮的发辫上,人的面目早没了。一堆血肉悄无声息地在血泊之中瘫痿了。
四周的象奴早围过来。他们和郎世宁都惊恐万状地看着地上的象奴,却又远远地躲到墙边。只见那只安八又用鼻子撩稻草砸米盆扫水桶,几番旋转痉挛抽搐,轰然一声倒地气毙了。
象奴们远远地望去,它的右耳脓血汩汩马上汇为一摊,大家一下子明白了,刚才它的主人是用棉团把它捅痛了,使它一下疯狂起来。
郎世宁手中的画板都被捏出汗印子,惊心动魄,平生第一次见到人被摔得脑浆迸裂,象奴的命运好惨(口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