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奏折朱批看怡亲王之“西北用兵”
雍正朝第二次大规模的用兵动议其实从雍正四年就已经开始了,从这一天开始,怡亲王就陷入了不断和小四论证用兵可行性、可操作性的忙碌当中。雍正急脾气的个性在这一问题上表现得特别突出,所以王爷此时最重要的工作即是“泼冷水”。
先录一则很重要的上谕,则是小四宗的出兵理由和出兵方略,看看小四有多“可爱”:
此处详酌,在这准格尔来使,请在京时原面言羁留数日,今五六月间从哈密令还。朕思后年进兵,必以索取罗布藏为名,若今去无送罗布藏之暇,一者恐无辞,二者以若伊见大兵之势,若迎送罗布藏则难措置矣。莫若令早些去,伊不送极好,后年便兵到送来,已有辞矣。但又恐令早还,以若即送罗布藏来,则师出无名矣(为了造个打仗的借口,实在煞费苦心)。料伊未必信罗布藏,然亦不可不料及此。在这若令早回,彼见朕旨严切,不似讲好,或闻备兵风声,趁我兵未备齐,秋时骚扰边境,而所关又巨,二者朕意未定,与卿商酌。再西路之兵后年春行,直至巴里坤一带,毋庸议。北路若待草岀起兵,若一气直到厄尔其斯,恐费力,若又待一年,则两路不齐进矣。朕意莫如明岁秋初,齐集阿尔泰,后年青草一出,直抵厄尔其斯,则甚易矣。怡亲王言:“两事徒多靡费一份钱粮,有恐伊预闻为备,若将一切口粮、驼马明年预备阿尔泰,兵到便换前行,三四月间起兵,六七月间可到阿尔泰,九十月间到厄尔其斯。可以一气行得云云。”朕又以王言为是。但朕意七八月间到厄尔其斯,又可获伊之粮稼。王言:“此亦不可恃,比预闻未必种,便种亦未必肯留,我兵还以所带种子,比待下年自种方可恃。”王之言又甚有理。朕意只以一直过阿尔泰抵厄尔其斯为难,朕意亦未定。一者不便向他人商酌,况准格尔来人在京,恐事机不密。亦无晓事练达,讲良心来办国事者。随声附和,亦不过观朕意之所向,迎合诺诺而已,何商酌亦无益。因备细写来,将此事得卿之所见,熟思详细筹划奏闻,朕再与怡亲王酌定。
谕岳钟琪(无年月,我觉得可能是五年)
下面是关于西藏的问题,小四在四年就想入兵西藏,当时王爷去办水利了,没在北京,小四也没商量,就在给岳钟琪的朱批里吐露了“毕其功于一役”的意思,于是岳钟琪就进呈了一份入兵计划,小四还廷议讨论通过了,结果王爷一回京就给否了。
朱批:览所议甚属周详,但朕从前之谕系出于一时偶尔之间(搞什么搞啊),续以鄂齐自藏来京,镇江西藏事宜遂交议政王大臣等会议,旋据议覆,应简命大臣带京官一员,令卿再于陕省选派武弁一员同往,驻藏监察等语,朕依议允行,唯所遣人尚未简定。今阅此奏,朕与怡亲王商酌,据王奏称:“前岁面晤卿时,备细询问进藏内情形(王爷真是太了解小四,太有远见的说),卿言可保无事,设或有事两路进取亦属甚易,曾记向日之语如是。兹谅因接奉驻兵弹压之旨,所以复将预防机宜措划奏闻尔,若照此奏而行,故出万全(这回王爷还稍微给点面子)但国家经费未免徒置闲地,且恐唐古忒彝人因事倘生疑畏之心,亦未可定,皇上试再行批询,止遣官驻藏或不烦斯举,岂不省却许多经营。如以为西藏事属可疑,必须用兵此一着,然而再发廷臣确议施行似属妥协云云”朕深以王奏为是(改主意了),因而复有此问。卿可再加通盘筹计,审其利害,权其轻重,确得合宜之策,具奏以闻,候朕更为斟酌,此时所关甚巨,愿当熟虑深谋期于万无一失而后是措置者。(早知如此)
雍正四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十三在军事将领的选择上也常常提出意见,小四任命陆振扬担任故原总兵,王爷觉得他和岳钟琪关系不好,果然岳钟琪奏折上就说他与陆很难配合
朱批:怡亲王亦言卿必因陆振扬不可与言之人,何暇对此庸夫,今果然矣。
王爷管军务真是事无巨细,大到用兵方略,小到军需火炮,无所不包,又一次岳钟琪上折子像自行造炮。
雍正朱批:枪炮成样甚好,大体与京城所造者约略相同,即当为式开炉制造,但炮位据怡亲王说:“京中打造尚只能百位,制造五百其势不能,况亦为数太多,今北路定炮百位,陕省亦造百位可也。”再工价怡亲王言:“若依此价,不敷。”若如此,卿命人打造来不可赔补,今虽奏此数,制造时便过些不妨,只不令浮冒而已,不可令不足用也。
雍正在军事上对十三也真的是非常之倚重,后来好多事已经是他不在就不办了。雍正六年七月十三日,岳钟琪就军需问题上折雍正。
朱批:交部议奏,本上有旨,所奏军需、造枪二折,暂留中。今日怡亲王家中有点私事,待王行走时,将事情交与王后,下回奏折来批。(这个私事就是弘暾逝世,可怜的王爷。。)
读后感:小四的孩子气在军事问题上表现得太明显了,最让人郁闷的一句话就是不论多要命的事,都是一句:“朕偶有此意”(真是个想象力丰富的孩子)。真难想象要不是王爷帮他把关,战争准备阶段他就要惹出多少事。还有王爷真不愧是管户部的,好像总怕小四费钱。大家有没有觉得十三起码在军事问题上比小四考虑问题要多几个角度,而且稳健许多。小四在这个问题上对十三真的是很信任,不论王爷怎么驳她,他还“深以王言为是”,还会把这些话原原本本的透露给外臣,这是由古贤君之风。而且王爷也挺敢说话的,当着皇帝就骂人家大臣为“庸人”,鄙夷之情溢于言表。还有什么“此亦不可恃”,我感觉这话对君主说已经是比较重的了。十三会经常给岳钟琪写信,雍正在岳钟琪的折子上也会经常故意提到十三,不过口气和当年对年羹尧的口气还是不太一样,比如雍正给十三加仪仗,给一些大臣加宫保衔后,在岳钟琪的谢恩折子上就批:“似此微恩何以言酬怡亲王与卿从来之忠功也”。还有一次岳钟琪上了一条比较好的建议,雍正朱批:“怡亲王叹服几至泪下”(这种话好像对年羹尧也说过,雍正总把王爷说得很爱哭似的)。雍正太爱把王爷和其他宠臣扯在一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