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我认为就是紫禁城干清宫正大光明殿,我全部的造型、韵律、内部的扩张,把握、风范等等,乾清宫正大光明殿是很重要的一个依据。”焦晃在创作手记中用四句话概括了他的心灵情境与贯穿动作:“撑住殿梁,检点周全,审问接班,天马横空”。这“撑”是动作的核心,战略的把握;检点周全为战术;审视是具体的战术部署上的深思熟虑,一旦决策则“天马横空”。这是我(康熙)深感我的宽仁治国的诸多弊端与国家面临内外交困处境之心里状态。
我的一个梦①
康熙六十一年。康熙皇帝病倒了。可就在他去世前那几天的某个早晨,他的心情却很好。因为夜里他断断续续地做过些梦。其情形大概是这样的。
他梦见他又站在了古筝前。可举不起手。急了,“朕就不信!”迸出全身的劲,同时也惊醒了……他想,这个征兆怕是说我这个皇帝得大行上路了。
可是为什么会梦见琴呢?……这也自然,我一生就爱琴。琴有美妙的音,美好的韵和律。弹得好的,让人真会觉得那是上天的声音,让人感受到天地正道、高尚和优雅。可“弹”何容易。因为不容易学,人就不大想去学。可要是压根儿就不喜欢琴,其人大约总不会很良好。我那些儿子有几个懂得这点呢?有几个愿意沉下气来学学弹琴呢?
世上做任何事其实与弹琴都一样。我这个皇帝,前几十年做得还算好。有板有眼,有张有弛,讲究个序。后几十年,这个“琴”弹得很吃力。不伤和气,拨弄几下,人会说好。严肃地弹个曲,他就不要听了。你非得要他和你的调,他就会恨。他想捞钱,歪门邪道,你来高山流水,不就要了他的命了吗?
康熙失神地望着搁在墙角处的古筝,想这琴这些年实际已让一些人偷偷弄坏了。如果我大清以后还得要有人来弹好这个琴,一定得要有人先来修好这个琴,认认真真地修,结结实实地修好。一想到要有人先来干好这个活儿,康熙即刻就想到了四儿子胤禛。这些年,只要盘算要去办什么不好办的事,首先就会想到这个老四,这已经成了习惯了。这么多儿子当中,确实也只有老四有这个心,这个劲……是,能修好琴,就会爱琴,也就有可能去学好弹琴。
康熙在乾清宫的后柱上写有一副对联:“克宽克仁皇建其有极,惟精惟一道积于厥躬。”康熙想,如果上联是自己一生的一个注释,那么能以承接担当下联者,非老四胤禛又能有谁呢?数十年来写下的这副对联,无意中不就已为今天的传位定好了一个准则和逻辑了吗?……好些人都怕这个老四,他火气很大。大就大一点吧。反正不能容许那些小子再来捣蛋了。
康熙又闭上眼重新入睡了。天快亮的时候,他真的看见胤禛在一门心思地修那个琴。呼唤了两声,居然没听见。胤禛最后抬起了脸,康熙一下子惊住了。胤禛满脸凝固着黄豆般大的汗珠。康熙又醒了。他感觉这张脸比他在战场上见过的种种面孔更加令人惊愕,难以忘怀。康熙明白了,老四这个皇帝,注定是苦命的,注定是脸色难看的。要重新治理好这个国家,所需付出的辛劳,不要说十四子胤禵,在西北战场上的作为,就是列祖列宗马上得天下的战场厮杀也难以与之比拟。只有老四能修好这个“琴”,他久经历练,而且还得毕一生的心血,他的脸色也不可能有什么好看。而且也不会有太多的人领他这个情。如果还非得要一个累得半死的人学会弹奏“恬澈、安敦”②的曲调,也实在过于苛求了。……那么,谁会得心应手地弹好胤禛修好的这个琴呢?顺理成章会是他的下一代,会是他的那个儿子弘历。这个弘历自6岁起就和我康熙息息相通,心心相应。胤禛与他恰是一刚一柔,刚柔相济,八卦相荡。是的,我大清再次的盛世兴起,一定会在弘历那一代完满呈现!康熙不禁哑然失笑。过去那些皇帝怎么就没有想到,可以就第三代的考虑来选择第二代呢?仅凭这一点,我这个皇帝就不比他们差!这时候,窗外传来小鸟第一声的欢叫,窗沿上也抹上了第一缕晨曦。康熙心情很好,想今天就这一点要不要与一些人说说呢?不,还是不说明的好。今天还是跟他们说说朕以前在乾清宫写下的两句话:表正万邦慎厥身修思永,弘敷五典无轻民事惟难。
--焦晃1998.3.2于北京
注①:此篇纯系演员关于角色的某些生活想象,不在镜头里直接体现。
注②:此两句词也是康熙在乾清宫后壁上题写的两块小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