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8日,中国圆明园学会主办召开了“
纪念圆明园建园300周年国际学术会议”,会上,圆明园古建修复事项成为热议话题。
7年前,圆明园被确定要修复10%的古建。这项耗资近9000万元的工程原计划2008年奥运会前完工。但至今它仍未开工。之所以出现这种状况是因为争议巨大。
近日,官方宣布将在明年修复长春园宫门。圆明园古建修复工程在争议中重新启动。
明年重启古建修复
94岁的汪之力老人坐不住了。
10月18日,中国圆明园学会主办召开了“纪念圆明园建园300周年国际学术会议”。学会发起人、副会长汪之力原计划只在开幕当天出席会议,然而10月20日,会议最后一天,汪之力再次赶到会场。
他只为说一个问题———计划修复的圆明园10%的古建,不应该包括院墙。
此前的10月19日,北京日报刊发的报道中提到,北京市文物局界定,“10%古建多为宫门院墙”。该报道同时称,相关部门将于明年复建圆明园长春园宫门。
汪之力老人一直致力于呼吁部分整修圆明园,是圆明园“整修派”的重要代表。
“整修派”对院墙算法如此重视的原因是,圆明园内能恢复的古建只有10%,如果已经被恢复的院墙也记入古建面积,园内能复建的古建就少之又少了。
更让“整修派”失望的是,2000年公布的《圆明园遗址公园规划》(以下简称《规划》)明确要恢复部分古建,然而7年过去,复建工程均未启动。除了确定明年复建的长春园宫门,另一个准备复建的圆明园大宫门还未确定时间,更多复建面积的指标,甚至还没确定该给哪个古建。
2000年的《规划》,曾被认为是圆明园“整修派”的一场胜利。“整修派”的三大主张———恢复山形水系、植物配置和部分古建———都得到了确认。在此前的20年里,圆明园的“建、废”之争针锋相对。让“整修派”没想到的是,艰难得到的胜利,会在执行上大打折扣。
20年论战出一规划
2000年公布的《规划》是一个分水岭,在此之前的20年间,圆明园是保持原状还是进行整修,“整修派”与“废墟派”意见相左。
1980年10月18日,以宋庆龄为首的1583人联名发出了《保护、整修及利用圆明园遗址倡议书》。反对声随即响起,当年12月26日,人民日报刊发读者来信《研究探讨无妨,整修大可不必》。圆明园复建争辩就此拉开帷幕。
最初,反对派的理由是国力尚不雄厚,修复圆明园耗资过大———这与清朝同治皇帝重修圆明园时,遭到的反对意见颇为相似。
此后,反对派不再局限于财力问题,而从文化、美学的角度指出,圆明园最可贵的就是它的一片废墟,反对建造假古董的行为。著名西方文学专家、全国政协委员叶廷芳教授在多个场合指出———废墟也是一种美。“废墟派”由此得名。
“废墟派”专家分布多个学科领域。“整修派”则多为清史专家和圆明园专业研究者,这些可以指点着圆明园地图一一描述那些早已不复存在的美景专家,对这座皇家园林有特殊的感情。他们认为,部分地重现这座万园之园的胜景,比断壁残垣的遗址更能体现圆明园的价值。
在“整修派”中,除了极少人主张全面复建圆明园外,多数人主张部分整修。他们同样认为圆明园内著名的西洋楼遗址的废墟应该保存;对园内该恢复多少中国建筑,他们内部也有争论。
“整修派”最为一致的观点是,应该复原园内的山形水系和植物配置。
圆明园的山水为人工所造,山起西北,水流东南,与中国的地势完全契合。“山形水系是圆明园的精髓。”清史专家王道成说,英法联军的大火并未毁掉园子里的山水。建国后,由于大批农民入住,挖山填湖种庄稼,山形水系遭到严重破坏。
在长达20年的争论中,政府对圆明园的规划逐渐清晰———1983年7月,国务院批准将圆明园规划为遗址公园;2000年,《规划》公布。
规划确定要修复圆明园的山形水系、植物配置和10%的古建。这些内容还被《规划》确定为“近期实施方案”。
“在当时文物系统内,约定俗成的观念是,‘近期’是指在2008年奥运会开幕前完成这些方案。”圆明园管理处主任助理、新闻发言人宗天亮解释说。
在一份施工造价表中,计划者甚至已为三大工程列出了详细的耗资———整修山形水系及植物配置预计投资15000万元;复建10%建筑预计投资8938万元。
这一目标显然已经无法按时完成———目前圆明园西部的山形水系只完成三成左右;古建复建至今尚未启动;园中的植物种类也未恢复当年的情形。
环保主义者的质疑
一个事实是,《规划》出台后,环保主义者异军突起,他们作为“废墟派”的新生力量,提出要保护圆明园业已形成的生态,并希望改变《规划》的内容。
天平,开始转向另一方。
2001年底,时任海淀区人大代表的李小溪女士第一次踏入圆明园西区,着实吃了一惊。“北京市市区还有这么大的荒地,植被那么好,青草、乔木、树木植被那么好。这在城区是独一无二的。”
圆明园由圆明、长春、绮春(也名万春)三园组成,其中东部的长春园和绮春园已在2000年前经过整修向公众开放。园内西区居民直到1999年才陆续迁出,西区一直未开放。
李小溪从环保组织“自然之友”处了解到,圆明园西区存在300多种野生植物、160多种鸟类,生态多样性非常丰富。李小溪说,她当时就询问时任圆明园管理处主任的隗宝善:“‘这里能不能保存?’他说‘很困难,因为规划已经做出’。我又问,‘按规划这些植被将会被怎样处理?’他说,‘荡然无存’。”
出于对圆明园生态的忧虑,李小溪成为“废墟派”的一员。
随后,她在海淀区第十二届人民代表大会上提出《圆明园建设要注意生态环境保护》的建议;并同时向国家文物局局长单霁翔致信,表明了自己的忧虑。
“没想到单局长很快就给我打来电话,通话了一个多小时,单局长说以前没有注意到对生态的保护。”李小溪说,她特意提到如果按照《规划》恢复山形水系等要求,可能会破坏野生植被。“单局长说,‘你能不能建议重新写个整治方案,我们可以再批。’”
2003年6月,在李小溪的建议下,圆明园召开一个关于整修和生态保护的座谈会,“自然之友”会长梁从诫、北大景观设计研究院院长俞孔坚等生态方面的专家参加了座谈会。
在这次会议上,国家文物局局长单霁翔反思说———原来认为的恢复园内山形水系,到底是对遗址的摧残还是保护?
2003年7月,单霁翔在光明日报撰文也提到:“我不赞成复建圆明园,也不赞成不注重历史遗迹保护与生态建设和谐地复建山形水系。”而对于“整修派”而言,恢复山形水系和保持圆明园生态的矛盾很难调和。
圆明园专家王道成说,西区的很多野生植被多植根于居民垃圾。要恢复山形水系,就必须清走垃圾上的野生植被。圆明园副研究员宗天亮说,根据需要会保留一些植被,但“没有必要在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里搞一个原生态的地方”。
2005年的防渗膜风波中,圆明园整修工程同时需要注意生态保护的观点,取得压倒性优势。风波过后,圆明园内所有工程全部停工。
整体修复计划待批
今年3月份,圆明园西部的山形水系整修工程重新启动。
“我再也没去看过圆明园。”李小溪说。2003年秋天,圆明园对西区进行的整治,已经砍伐了一些树木,铲平了荒草。李小溪认为,圆明园西部的自然绿色世界已被改变。她所期望的改变《规划》的愿望,仍未实现。
与她的观点相反,10月18日,圆明园学会副会长,94岁的汪之力在“纪念圆明园建院300周年国际学术会议”上发表谈话———《圆明园遗址公园规划》是国家法律,必须积极执行,不能否定、拖延和不作为。
一个尴尬的事实是,圆明园整修的具体计划,至今没有获得国家文物局的批准。
2000年公布的《规划》只是确定了圆明园整修的原则,《规划》也提到“要进一步编制详细规划和相应的专业规划”。
2001年底,圆明园管理处委托北京市文物研究所、北京市园林古建筑设计研究院和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分别拟定了包括圆明园的考古发掘、山形水系修复和古建筑修复等三个专项规划。
2002年,专项规划送往国家文物局后,未被批准。
对于缺乏圆明园考古发掘的详细计划,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教授陈志华持批评意见,他认为,圆明园首先要做的是遗址发掘,“拿出一个完整的规划思路,把遗址弄清楚后,再做决定。”
圆明园管理处新闻发言人宗天亮说,他们今年已收到国家文物局通知,要求修改专项规划。如果顺利,新的专项规划将在2008年上半年送交国家文物局。
如果这份专项规划通过,一切都将明了。这包括,圆明园将依次发掘哪些遗址,10%的古建究竟是哪些地方,山形水系要怎样恢复。
对于李小溪来说,她更希望这份专项规划能够解释,圆明园的复建工程将怎样同时保护那里的生态。
可怜的圆明园
我总觉得这些古建筑无论是“修复”还是“重建”都不会再是原来模样了。已经在那儿这么多年了,就让它继续吧,何必兴师动众地去摧毁那些见证了历史的残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