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在康熙朝的生活状态已成迷团,除非发现更多资料,否则很难澄清历史迷雾。但作为怡亲王的十三在雍正朝记录较多,在此略加分析,希望对十三的后半生有一个新角度的认识。
我将十三生命的最后八年分为几个阶段:
第一段:雍正即位到雍正三年末。初露峥嵘期 37-39岁
工作上:被封为总理事务大臣、怡亲王,处理康熙、孝恭丧事,总管会考府、造办处、户部三库、户部,参与西北军事的运筹,帮 雍正处理年、隆、阿、塞等大案,办理外国传教士事务。
身体家庭上:精神状况良好,工作进入极度繁忙状态、偶尔有恙,但仍有机会打猎、度假,第八子出生,说明身体尚可。和惠成为公主,弘昌为贝子,弘敦为世子。
与雍正关系:在雍正元年就得到了世袭罔替的许诺。赏银、加佐领、加郡王,全部辞谢。评价为:当代诸王大臣中第一人。
最光荣事件:三年加郡王
最诡秘事件:雍正二年初,有人传言皇帝厌恶怡亲王,将其圈禁温泉(《雍正满文奏折》)皇帝迅速辟谣。(希望是空穴来风)
总体评价:雍正初政,十三迅速成为四的台柱。其理事之才,完全不像个从未与政的皇子。这也坚定了雍正继续重用他的决心。他在扭转财政困境,建立新制度(摊丁入亩、改革盐政)的过程中,起到了联系皇帝和相关大臣的重要作用。在一系列大案中,虽然没有亲自出面,但隐约之间,也必然有所作为。(会考府对工部甚为苛责就是明证)十三作为此时的政治明星,谦退到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与年、隆对照鲜明。十三参与传旨、转奏,与地方官员联系,在这一时期最为频繁,此时十三向雍正推荐的官员,大多数于年轻位卑型,但日后大多得到重用,这是雍正新君,急于政治洗牌的表现。但由于政务过于繁忙,十三体质渐弱,隐患已深。
第二段:雍正三年底——雍正四年底。红极一时期 40岁
工作上:会考府解散、总理大臣卸任。加议政大臣,总理营田水利、管圆明园侍卫,开始筹备陵寝事务。“掌职有九”
身体家庭:身体状况进一步恶化,雍正说:”身怀疾恙仍案牍纷纭,批阅不倦,以至朕所不忍。“但仍有第九子出生,可见还没糟糕透顶。弘敦、弘晈分别指婚富察氏和西林觉罗氏(鄂尔泰侄女)。弘昌已被父亲圈禁家中。
与雍正关系:两人分别正式入住圆明园和交晖圆,成为邻居。距离上的拉近意味着十三更进一步的成为四须臾不离的人物。由于十三对物质和名爵上的拒绝,四把所有的感激和信任都投入到了那个八字匾上。看看雍正四年的赏赐档,某物进贡了一百一十件,赐怡亲王五十件,宫中留五十件,赐其余大臣共十件。在十三四十大寿的那个月,正式行亲王册封礼,严重逾格。年底竟以天气寒冷,行走辛苦为由,赏跟随怡亲王属下在京人员每人银二十两,太监及在外官员每人十两。亲王所属各级人员至少几百人,雍正都替十三打点了(几千两银子呢),还明旨下诏,也真不怕物议沸腾。评价:尔等大臣为朕所信任,虽至千百,不及怡王一人。“
最光荣事件:四年六月颁赐“忠敬诚直勤慎廉明”匾,荣宠至极。
最诡秘事件:雍正在朱轼的奏折上说:怡亲王之居心众人日后必知之(难到此时的十三有什么让人误解的地方)
总体评价:雍正四年,局面基本稳定,雍正开始论功行赏,十三的荣宠达到了第一个高峰。难怪蔡珽会说:“而今皇上只信怡亲王一人”。年、隆已除,鄂、张尚欠,水利事务又连见成效,十三在这一年真是风光到了极处。此时的十三,真正成为雍正的内外大管家,人称为”内当家“或”站着的雍正“(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不知真伪)。十三传造办处的谕,经常由张起麟传出(内廷太监老大),可见他的地位。雍正赐臣子的银子(鄂)、当铺(张),药(田)都由怡亲王负责支付领取,小四也真不怕麻烦了十三。十三已进入不或之年。从这一年开始,十三的郊区度假,被频繁的勘察水利、陵寝所代替,以他的认真负责,决不会坐在轿里走马观花。”至昏夜始进一餐“虽未必可信。但操劳程度亦可想而知。
第三段:雍正五年初——雍正七年十月 稳中求进期 41-43岁
工作上:除了继续以前的各项兼职外,增加了秘密进行的军需运输活动和对进军漠北的早期军事谋划。勘陵活动的大规模展开。
身体家庭:十三精神上最痛苦的阶段。弘敦、弘晈的福晋、弘今先后亡故,七年初,和惠下嫁喀尔喀亲王世子。虽然雍正给侄子侄媳的追封爵位都很高(两个贝勒,一个贝子福金,看看康熙其他皇子后代的封爵,除袭爵的之外,最高为镇国公),但中年丧子,还都是嫡子,不知十三和兆佳要如何痛心。看了张廷玉的年谱,他的一个女儿死了,雍正给假十五天。而在弘今死后的第三天,起居注上就出现了怡亲王传旨的字样,这样强抑悲情,勤劳王事,不知雍正要有多心疼。福惠也是这一时期死的,雍正也是照常办事。天呢!天伦之情,在帝王家为何难得如此!(泪如泉涌)这一时期户部和营田的工作时有错误,十三甚至出现了传错旨意的现象,这跟他的心绪不佳很有关系。这样的心情对本来身体清弱的十三一定是雪上加霜,最终在七年底,彻底支撑不住了。
与雍正关系:十三的心情不好,我想四应该非常了解,作为君主和兄长,尽量给他提供工作和生活上的最大空间和便利。一个最显著的例子:雍正本来不喜欢李淑德,免去了他的参领,可十三喜欢,让他帮办府务,于是雍正进他为镶黄旗汉军副都统,后又进为正蓝旗汉军都统。大家注意了,十三自己就是正蓝旗亲王,下五旗都统的一个重要作用就是牵制诸王,所以康熙后多用皇子跨旗任都统,以达到制衡目的。雍正让十三府属的官员担任本旗都统,则是完全放弃了这项制约。这一举措避免了怡邸和旗内的矛盾来源,解决了十三的后顾之忧,而且让李淑德这一江南水利的直接负责人正式成为怡亲王下属,便于十三对江南水利的直接指挥。评价:“我王爷何事不能奏皇上,皇上又何事不告知我王爷。”(怡王门下张锴奏折)
最光荣事件:七年加仪仗一倍(至此十三的俸禄、佐领、仪仗、护卫都比普通亲王多一倍)
最诡异事件:雍正七年讨论出兵,十三明明是主战派,却在讨论时让张廷玉打头阵,好象十三在事无定论的时候往往不表态,不知道是他一表态就让人以为是雍正的意见,还是十三喜欢让人琢磨必定的感觉。
总体评价:比较了解雍正朝历史脉络的人都知道,十三在这一阶段的上镜率远没有元年至四年高。这一方面有他身体逾弱,营田、勘陵出京逾多的原因。但在我看来,这一时期十三在朝廷的地位出现了重大变化。雍正初,作为总理大臣的十三,是相权的代言人。随着雍正政权的稳定,皇权的集中趋势越来越明显,内阁、议政王大臣会议的权力越来越虚化,雍正真正做到了“惟以一人治天下”,而其代价就是雍正不得不承担比以往皇帝重的多的负担,所以他就不得不找人分担。因此我认为,十三在这一时期所承担的是皇权和相权之间,甚至更偏向皇权的任务。在表面上,十三的政务负担少了,这正是他参与事件机密性提高的表象。尤其是在西北用兵的问题上体现的更为明显。怡王死后军机处的发展进程远比雍正五年到八年快,大概是雍正用一个组织机构代替一个具有桥梁性质个人的杰作。(个人意见,大概是我太喜欢十三了,容易夸大他的作用)。十三在军事上比四强,在岳钟琪的奏折里,雍正说有一回自己一觉醒来想到一个用兵的办法,和众大臣商量,大家齐声称赞,只有怡王说不妥。于是去问岳钟琪,岳钟琪说根据当地情况皇帝的看法是有问题的,并说出自己的想法,雍正说你跟怡亲王说的一样。可见十三确实比雍正更能运筹帷幄。十三对岳支持很大,如果十三多活两年,雍正也不会对岳掣肘如此,西北用兵也未必会败。这一时期,开始有许多人冒十三之名,在各地招摇撞骗,可见怡王厚宠连百姓匪类都知道。
第四段:七年十一月——八年五月 44岁 将临辞世期
工作上:名义上仍然兼职众多,八年三月雍正连下两道圣旨,让别人代理营田和传教士事务。
身体家庭上:从七年十一月起进入生命的最后阶段,他已经不能经常出现在四身边了。八年初,雍正经常派人至交晖园,就某事问怡亲王如何办理,可见在这一时期,十三仍然在参与政务。八年二月先农坛的亲耕礼十三没有参加(此前他每年都参加),这时候四让太医院使刘声芳任户部侍郎,就是让他边给十三治疗边向他请教政务。与此同时,雍正也在患病,刘声芳两头跑,刘当年也是康熙的主治医,他是太医院使,只管给皇帝看病,孝敬生病都不由他医治,可见四对十三的情分和重视。十三死后,雍正给刘加了尚书衔,说他在朕和怡亲王生病期间,尽力诊治,怡亲王去世后又对朕多方安慰。看来十三死后,雍正真的伤感到极处了,竟要视诊的太医来宽解。
最光荣事件:死后的一系列前所未有的荣典
最诡异事件:雍正八年三月,湖广、江西等总督连续来折,说有人打着黄龙旗,拿着内务府的文书,说奉了十三王爷的命来开矿,一路招摇过市,府县官员不敢招惹。雍正批示:怡亲王岂有此事,让他们严查。五月总督复奏,是有奸人冒充。可此时十三刚刚去世了,不知雍正在一大堆悼念十三的奏折中看到这一件,作何感想。(我当时是欲哭无泪,欲笑不能)
总体评价:十三在这个时候真是灯干油尽了。我觉得直接原因就是勘陵的问题。九凤朝阳山是十三亲自选定的,居然发现穴中有沙子,虽然雍正一再淡化,只说是未足全美,其实这在风水上是个很大的问题。穆陵地宫渗水,夺了一个亲王的爵,罢黜了众多重臣,以道光的宽懦尚且如此,可见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以十三的谨慎,他应该会非常紧张。七年秋冬,他的身体大概已经非常不好了,可还是亲自和高其绰一起翻山越领的,甚至至昏夜始进一餐(我到不觉得他是怕扰民,他大概是真的着急了),这种身心俱疲的状态一定会加重他的病势。雍正为此心里也会不安,赐中吉之地和极力推辞,我也隐约觉得和这件事有关。最典型的是,八年七月,高其绰又发现了一件关于泰陵的十三处理的不太好的事,雍正却说怡亲王办事向来只重公义,办理陵寝由为如此,他知道你们纠正了他的错误一定会高兴的,于是命人将这件事写下来,在怡亲王殡所烧了,以慰贤王在天之灵。(这事办的极符合雍正风格)我觉得事情如此迂曲,一定另有隐衷,起码陵寝事件自始至终都是十三的心病。雍正为此应该是既心疼又愧疚,却又拿这个心细如发,心重如山,心机似海的弟弟没办法。每每想到这儿,总觉得十三有些过虑了,可转念一想,他的八年辉煌若非如此,又岂能这么坦然,这么令人牵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