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心中国教会史的人都知道,清初杨光先发动的那场教难给教会事业造成的后果。清帝康熙在1667年亲政后,多次说在他幼年辅政期间,钦天监内历法争讼引发的历狱事件,导致信教官员潘尽孝等多人受诬处死。而六部九卿,满朝文武竟没有一个通晓历法者。他在汤若望冤狱平反过程中开始接触来华传教士和他们带来的西方科学知识,激发了他强烈的求知欲和浓厚的研究兴趣。
南怀仁神父是最早为康熙帝讲西学的传教士,一直受到康熙的敬重。他经常被召唤至内廷为皇上讲学。每天清早他从宣武门内的西堂动身,宣武门至紫禁城大约有10里路。南怀仁被允许径直前往皇帝的御书房养心殿,皇上总是很早就在那里等着他的老师了。中午,他陪着皇上一起用膳,皇上时常赐给他许多菜肴,让太监用金盘托着送到他的桌上。他经常要到下午三四点钟才能回到寓所。
南怀仁向康熙讲的西方科学知识范围广泛。他使皇上初步掌握了欧几里得平面几何学,正如徐光启在《几何原本》序言中说:“穷方圆平直之情,尽规矩准绳之用。”此后,南怀仁又讲解球面三角学、应用天文学、静力学、大地测量学、地图测绘学,以及其他应用数学方面的知识。引人入胜的科学知识,激发了康熙的求知热情;耐心细致的分析讲解,开拓了康熙的聪明才智。南怀仁的讲学使皇上对于西学的学习探求夜以继日,寒暑不辍,甚至皇上巡幸外地期间也不中断。当时紫禁城内养心殿和北京郊外畅春园的蒙养斋,成为康熙帝与传教士们探讨科技知识的主要场所。
一次,南怀仁在讲学之余,向康熙谈及刚来澳门不久的徐日昇神父既通晓历法,又精通音乐。这正合康熙的两大爱好:天文和音乐。于是他立即派了两名官员,以钦差身份,前去澳门迎接徐日昇神父前来。这位年仅27岁的徐日昇神父于1673年1月抵达北京,初次觐见,即受到康熙青睐。此后36年之久,从未稍见疏远。
南怀仁曾谈及:1676年的一天,康熙偶然和南怀仁、闵明我、徐日昇三人在一起,他让徐日昇弹奏中国乐器古筝,这是康熙素有研究并爱好的一种乐器。接着,皇上自己也亲自抚筝弹奏了一些中国乐曲。徐日昇一边听,一边随手把乐曲记下,只听了一遍,就把这些曲子照样弹奏出来。康熙不胜惊奇,似乎难以置信,继而他又试奏了其他曲子。徐日昇依然能照样弹奏,屡试不爽。皇上赞叹说:“看来西洋学者对音乐之道,确实深有研究,令人钦佩。”随又指着徐日昇说:“真是音乐奇才!”皇上就把他留为亲随,并赏赐在场的神父们锦缎24匹,打趣地说:“你们的袍褂太旧了,快去做些新的吧!”(见南怀仁著《欧洲天文学》第90页)
徐日昇神父不仅深通音乐律吕,还精于制作大型乐器。他曾为北京南堂安装了一架大型管风琴,当时人称“西琴编箫”。抚时,手不按弦,惟抚消息(机关),则机自动,而音自响。编箫,即管风琴的竖管(共鸣管),小者数十管,中者数百,大者数千,各成其音,与编箫同一原理,高低排列,抚法与琴略同,但有层层,可以分奏合奏。凡风雨鸟兽之声,效之无不曲肖。若以歌声合之,其音更佳。
这一新型乐器,尤以其洪亮和谐之音调,使无数中国人闻而陶醉。
徐日昇神父又在教堂的钟楼里,安装了一架大型机械钟,既能报时,又能随着报时鸣奏音乐。这项新型装置当时吸引了朝野无数人士前来观赏聆听。教堂规模虽然很大,仍容纳不下不断涌来的,甚至去而复来的广大群众。其中绝大多数是教外人士,但在我救主像前,他们都毕恭毕敬地行礼如仪。(见杜哈德《中华帝国志》第112、270页;又南怀仁《欧洲天文学》第92页)
1689年,徐日昇和张诚二位神父,因参加中俄尼布楚条约谈判有功,皇帝特赏穿缀有蟠龙补子的锦缎官服,又赐锦缎里子,装金纽扣的貂皮马褂各一领。
在倍受康熙重视和恩遇的情况下,徐日昇、张诚、安多三位神父,不失时机地向皇上提出了传教自由的要求。经礼、吏两部要员核查,并经17名大臣签署,康熙于1692年3月22日颁布了一道著名上谕,在谕旨里皇上公开承认了天主教的圣善,百多年来西洋教士在传教工作中的模范表率,特许国人信奉天主教的自由。对前此修建的各地教堂一律加以保护。皇帝所准各项,命令全国各地张贴实施。
这是破格宏恩。以徐日昇神父为代表的谢恩词中说:“蒙圣上宏恩,准予臣等在圣朝辽阔之国土上宣扬真主福音之自由,是臣等所以远离祖国、不辞艰辛,前来圣朝供职者,亦唯此愿耳。”(见莱布尼茨《中国近闻录》第144页)
这是中国传教史上最光辉的一页,徐日昇神父有功矣!
作者:梅乘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