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洪亮吉,乾隆五十五年的榜眼,最后却落得一个在破旧的狮子巷口,借居的小屋中,了却此生。
我曾经有机会为中堂大人抱不平,说出真相,却最终未能抓住时机,而让凶手逍遥法外,让大人含冤而去。
常州家乡的雨还是那么冷,窗外叫卖麻糕的人也歇了。
“阿哥,你瓦弗困?”素林小妹摇摇头推了推我。
我们两个孤苦的人,她失去了丈夫,我只有书陪伴。只剩我们兄妹二人。
奇怪的是,我还听得懂乡音,开口却带了浓重的京师官话的腔调。
“新疆好地方哉,嘎么弗让我死在那里厢?”我暗笑。洪亮吉啊洪亮吉,你知道的也太迟了。这也是你自己惹的祸事!
“阿哥讲啥事体,听弗懂哉。”妹妹担忧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妹妹,以后就你一个女人家,自己保重。”
我翻开新疆带回的册页,写了几笔,缓缓放下。绝命之笔,血泪控诉!
洪亮吉,嘉庆年,死于常州狮子巷。临终遗书一封。
尝得报效中堂大人恩德之机会,愧学生才疏学浅,未能报深遇于万一,步步行来,懵懵懂懂,几认贼做父。我虽不杀伯仁,伯仁未借我手而存!呜呼哀哉,长哭啸歌!
中堂大人,知遇之恩,某何敢忘。忆当年,中堂为前辈所罹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得圣主,岂容能臣!椒房勋旧,共织罗网,惭我稚存果稚矣!
中堂遭陷,某身居北疆,嚎啕不能以泄愤。十年来鼠辈魑魅魍魉,借我以谤之,借我以毁之,我终随中堂而去,方醒悟此等面目!入大理寺之门而不得其果,稚存果稚矣!
今日稚存临终数言,句句肺腑。人之将死,终明其局,幸我尚有手书之力。
欲害中堂者,为自做公平状主持大局以转移视线之人。
王老相国,何以如此?欲害中堂,又以某为箭伤人于无形?
呜呼中堂,十年死别,学生不孝,学生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