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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谈胤禔自暴其恶始末（胤禔于康熙面前陈奏胤禩有非常之福始末）
一直以来，桐桐对于胤禔在康熙面前进言相面人张明德言允禩贵不可言一事非常不解，觉得这种无异于自杀的行为实在是太愚蠢了，是时太子已废，在政治上不啻于形同行尸走肉，此时只要静待事情的发展，以不变应万变，不但使太子陷入万劫不复，自己也能全身而退，何以会如此呢？以致于我甚至一度认为其母惠妃养育胤禩，雍正登基后，将其迎养于允禩府邸，惠妃本人欣然前往①，可见其素日和胤禩关系极为融洽，但却在康熙面前奏称胤禔不孝，“请置之于法”②，似有薄待自己亲生儿子之处，而明珠为胤禔叔外公，却支持胤禩，想来胤禔心中不忿，有嫉妒之意，再加上康熙在废太子之初明言“朕前命直郡王允禔善护朕躬，并无欲立允禔为皇太子之意。允禔秉性躁急顽愚，岂可立为皇太子③”，断其非分之念，使得其情绪失控，故而做出刻意陷害胤禩之事。但总是觉得有些可笑，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和人肉炸弹又有什么区别呢，害人的同时，自己也与其同归于尽，何以胤禔去拿自己一辈子的前途做赌注呢。而现在看到了新的资料，恰巧为桐桐解此盘亘于心中已久的一个困惑，现在看来，惠妃奏称其不孝，想来应是为了自保，而胤禔呢则颇有点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感觉。
桐桐试根据资料梳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好让大家清楚的了解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件事情，还要从张明德给胤禩算命说起。
康熙曾说马齐等人都是已与皇太子反目之人，因而转向大阿哥④，这话说的倒是实情，想今日之储君，即为明日之皇帝，伊等既然得罪皇太子，恐日后其登基大肆报复，无伊等活命之路，故而便希图储位易主，不但他们可以保住性命，且拥立有功，新君继位必定酬庸，自己日后也可有个好的前程，所以那些得罪过太子的，纷纷投于胤禔、胤禩等人门下，而张明德欲行谋刺皇太子之事，也是因此而起的。
顺承郡王长史阿禄将相面人张明德荐于顺承郡王布穆巴，赖士于顺承郡王府中见到张明德，因唤至家中看相，镇国公普奇嘱其将张明德送往伊处，赖士遂将张明德送往普奇府中。普奇与皇太子交恶，曾被其殴打⑤，故而普奇生出谋刺皇太子之念，与张明德相商，张明德从普奇家回到顺承郡王府，拉顺承郡王入伙，顺承郡王不从，将此事告诉胤禔，胤禔令他不要举发此事，并答应自己将会在皇父面前陈奏举发此事，并令其将张明德送至自己府中。张明德在胤禔处，依旧胆大妄言，但称“皇太子罪戾，若遇我当刺杀之。”又言“我有异能者十六人，当招致两人见王。”⑥
而雍正继位后据秦道然供称，“八爷、九爷花园只隔一墙，康熙四十六七年间，听见八爷园内日夜有木鱼声闻，有一和尚在内，约有两年就止了”，秦言：“这明是不轨之处”⑦，但究竟其中有何不轨之处，个中内情我们无从得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胤禩对于僧道并不排斥，而且其久已有心问鼎，普奇痛恨皇太子，极其希望刺杀胤礽之事能够获得更多有撼动胤礽能力，且从中可以获益之人的支持，遂将将张明德推荐给胤禩，而他们之间必然是一拍即合。张明德投其所好，言其“丰神清逸，仁谊敦厚，福寿绵长，诚贵相也。”八阿哥将此事告知九阿哥、十四阿哥，并说张明德言“皇太子凶恶已极，彼有好汉，可谋行刺”。胤禟、胤禵闻之大惊，“谓之曰‘此事甚大，尔何等人，乃辄敢出口，尔有狂疾耶？尔设此心，断乎不可。’”，于是将他赶了出去。⑧（此处有争议，本文取吴秀良说，尚待商榷）
但是此事并为因为胤禟、胤禵等人的喝阻而戛然而止，谋刺皇太子的事情依然在秘密的进行中，大阿哥胆大心粗，一心想要谋害胤礽，再加上张明德一而再再而三的怂恿：“我有朋友五人，此五人能抵杀数百人，可翻越如城之高墙，可进入四五十人群行刺”，使得胤禔颇信伊确有能力助其成事，所以和他约定，务必于十月初旬将其好友约入京城，实施行刺的计划。张明德于是出京到处联络好友，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熟料皇太子竟于此前九月已然被废，不难想见，一心要置皇太子于死地的胤禔，是如何极尽挑唆之能事，构陷太子的，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张明德由于消息闭塞，并不知道“事已告成”，依然如约来京，并对胤禔说“我与诸友相约，十月十五日到来。”
胤禔此时处于大功告成的喜悦之中，颇有点飘飘然，此时张明德的到来，却反而冲淡了这种兴奋的情绪，他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忧虑。他深知诸皇子名为兄弟，实则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就等着抓着对方的小辫子将其置入万劫不复。他觉得这个事情终难隐瞒，说不定正有人等着告发此事呢，毕竟当初做事不甚缜密，知情者甚重，可能是人尽皆知（除了康熙被蒙在鼓里），如步军统领托和齐就深知其内情。
当初原本是希望能够拉到更多的人一同去谋划此事，以期附和者众，能成其事，却未考虑到这样的事，一旦泄露出去，则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灭顶之灾。想及此，胤禔不禁胆战心惊。
所以他们聚在一起商量，认为“此事，不可隐匿，一旦为别处举发，为我等不利。”所以他们决定自己先去康熙面前备案，“巧为具奏”，⑨于是就有了“拘禁允礽时，允禔奏允礽所行卑污，大失人心。相面人张明德曾言允禩后必大贵。今欲诛允礽，不必出自皇父之手。”这一幕丑剧⑩。究其意不过是想以诛杀允礽之意出自圣躬，自己仰体圣意，故有此念而已。其实允禔如是行事，虽说匪夷所思，行之甚险，但并不是打毫无把握之仗，这么做，也是出自对康熙秉性之了解。认为先在皇父面前含糊其辞，预先提及此事，康熙心中有数，一旦他人举发，其父定然以其所言为先入之见，不会信及他人“挑拨离间之辞”。况且他甚怒太子行径，此时也曾有过杀太子的想法⑾，胤禔洞悉其情，才敢走这步险棋。此举虽然有向皇父面前推举胤禩之意，但隐有逃避自己所应承担的那份责任之感，可见其心虚。但并不能说是祸移江东，欲栽赃嫁祸给胤禩。胤禔那么做，无非是想全部保全，自己和胤禩都能全身而退。毕竟一旦胤禩获罪，必定会将自己供出，他们可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而且似乎胤禔心存期盼，希望通过自己的一番鼓动，康熙能够考虑张明德之言，顺应“天意”，立胤禩为储君。而自己虽然不得立，却可藉此捞些好处，倘若胤禩继位必会对自己感恩戴德。
所以说胤禔此举，无非是在没有考虑周全的情形下，一心想着如何巧言善辩，将此事给糊弄过去。但康熙此时虽然身患重病，思绪却很清晰，他一眼看出个中问题，闻之“惊异，”心中顿生疑惑。于他，可生处死胤礽之念，但胤禔却万万不能作如是想。所以他令人调查此事，但另一方面又担心牵连甚广，嘱咐“慎毋滋蔓，但坐张明德一人审结可也⑿”。
事情的经过，康熙心中已经很清楚了，他责问胤禩“你为何相面”，胤禩奏“我因不曾有子，所以相面的”，如此狡辩显系与事实相距甚远，就连胤禟都清楚“那相面人说八阿哥有非常之福”这一句话被康熙知道，所以弄出事来，而且他们的后来的供词也交代了胤禩欲要谋害胤礽而与之相商，被他们赶了出去的整个经过。
在康熙未锁拿胤禩之前两天，胤禵就与胤禟相商，约胤禟同保救胤禩，⒀所以当康熙下令锁拿胤禩，他们才会如此默契的挺身而出，奏保胤禩断无邀结党羽谋害胤礽之心。此前胤祉曾奏“伊等所为学梁山泊贼”⒁，康熙见此情形，脑子中猛然闪过这几个字，怒不可遏，斥其为梁山泊义气，胤禵因此立起誓来，康熙大怒，拔出小刀欲杀胤禵，被胤祺跪抱劝止，再加上诸阿哥苦求，收了小刀，将板子横打下来，胤禟跪上前抱住，被康熙打了两巴掌，把脸打红肿了。皇帝于是命诸皇子打了胤禵二十板，后将他和胤禟二人逐了出去。⒂
有人说康熙对待胤禩过苛，其实不然，张明德一案，康熙俨然是放了水的，除了张明德是凌迟处死以外，“布穆巴以所闻情节，商之长史阿禄，告直郡王使之奏闻，布穆巴、阿禄俱无罪，著释放。公普奇知情不首，革去公爵，为闲散宗室。公赖士但令看相，并无他故，著释放。”⒃
其实顺承郡王布穆巴等人的供词，千百百计替自己撇清开脱，把事情全都推在胤禔一人身上，避重就轻，不交代实质问题，康熙不是不清楚，也知道他们所说的几分真几分假，但他不愿意牵连过广，牵扯出更多不堪的内幕。况且在胤禔被圈禁于其府内之时，普奇、顺承郡王之下人，犹有打听消息，通报给胤禔，可见其中定有隐情为康熙所未公布者。
而且当胤禩被锁拿之时，胤禵怀藏毒药，而胤禟呢，则让随同人等携带锁靠，以示和胤禩同患之意⒄，这些事情康熙不会不知，而胤禵等人出此下策，也不过是攻康熙之软肋，以其爱子之情作为筹码而已，试问雍正继位之后，伊等是否会以死相胁，皇帝要是治某某的罪，我们就服毒自杀，与其共进退？会么？绝对不会！因雍正根本不在乎他们的生死，但是康熙在乎。而胤禩之所以能够仅仅被革去贝勒，免罪开锁，除了伊等势力甚众，胤禩甚得人心外，恐怕还因为康熙心中对其子的一丝在乎。
而且在这件事情上，胤禩不能说是无辜，其确有暗害皇太子之意，康熙四十二年，裕亲王病重，康熙于三月二十六日、五月初八日、五月十五日三次前往探视裕王之疾，兄弟之间畅谈良久，尔后即有索额图之狱，有人说这也许是一种巧合，但是有一个事实需要大家正视，就是康熙在噶礼的折子上曾有过这样的批语，他说，你是我妃母之子（蒲亭说噶礼与福全为表兄弟：http://www.ourjg.com/bbs/dispbbs.asp?BoardID=45&ID=6332），理应向着我和裕王二人，为何向着索额图。⒅是时，裕亲王已经过世，康熙如是说，则证明对于索额图的态度，他们兄弟二人是一致的。三年前索额图的家人将其告发，在第三次探视福全之后的第三天（五月十八日），康熙旧事重提，如此巧合岂不怪哉。且他将裕亲王与自己放在和索额图的对立面上，这又说明了什么？很明显的，这三次长谈促使康熙对索额图痛下杀手。
福全病重之时，“曾以广善库为因，力荐允禩有才有德⒆”，但是康熙当时并未有废除太子之意，秘密处死索额图就是为了保全胤礽的颜面，所以他不会去想福全此中的深意，他认为兄长乃是为了自己设想，而推荐胤禩，皇帝也不过是觉得这个儿子可以信任，在关键时刻可以保护自己的安全，他绝对不会将胤禩看做是可以取胤礽而代之的新皇储，而且他也不会允许任何人作此非分之想。而到了四十七年康熙只怕才恍然大悟吧。
需要说明的是，索额图的生母甚至比良妃出身还要卑贱，其族人因为蓝旗事件被灭族，他的母亲沦为罪人之后，只得嫁于索尼，做个小妾，后因其露出怨尤不满之色，而被处死，那个时候索额图尚在襁褓之中。如果说胤禩可怜，则索额图的身世更加堪怜。但是胤禩同胤祉奉命审讯索额图也不会因此而对他留有丝毫的情面，而且当时看守索额图的还有马尔浑，他是索额图妹妹所生的儿子，索额图是他的亲舅舅，在胤禩未去之先索额图只是缚铁索一副，而胤祉、胤禩前去，令将其缚以九条铁链，任何人都不会因为他的身世如何的凄凉，或者因为和他有亲戚关系，而手下留情。所以这种事情，“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没有绝对正义或非正义的，谁也不是最可怜的，谁也不是活该死的。这只能说是命运使然，成为了政治中的牺牲品。
有人说是良妃连累了胤禩，我却认为倒不如说是胤禩连累了良妃，康熙所厌者绝非其生母出身微贱，而是胤禩觊觎权力，其生母的身份，不如说是康熙为了说明其没有资格继承大位而刻意抛出来的理由。如果胤禩心志淡泊，无心大位，则康熙根本不会辱及其生母。
其实胤禩不得立的原因很多很多，其生母的出身绝对不是主要的理由，更不是决定性的原因。任何一个皇帝都绝对不会允许意图谋害皇储之人成为新的储君。王鸿绪奏报胤礽之恶是谁的指使？揆叙和阿灵阿“买嘱优僮下贱每于官民燕会之所将二阿哥肆行污蔑⒇”又是谁的指使，如果让胤禩继位为君，则不啻鼓励大家群起效尤，今儿看不惯胤礽为皇太子可以采取这种手段来对付他，那明儿又看不惯新立的皇太子，依然群起攻讦，密谋暗杀，如此则争斗不可底止也。所以胤禩必然不得立为皇太子。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颇为疑惑，那就是雍正曾说胤禩“允禩自相面人张明德妄谓伊有人君之贵，伊遂不守臣节，招集贼众谋弑皇太子及大阿哥，此举国所知者。（21）”谋弑皇太子之情由我们已然知晓，至于谋害大阿哥，则不知如何说起，或许胤禩因胤禔在康熙面前提及张明德之事，而害自己被牵连，与储位失之交臂，愤恨难当，遂生报复之念也未可知。而雍正又曾说过“从前大阿哥畏人暗害毎夜各门加锁（22）”，则似乎别有内情，待考。（如果胤禩真有刺杀胤禔之意，则胤禟抱怨康熙将胤禔圈的太松了可能另有深意。）
最后再说点其他看似无关的事情，很多人都说，史料是被篡改过的，不足为信，甚至有很多人不信胤禔会做出傻事魇镇皇太子，认为其必定是为他人所陷害，甚至还有人将其付诸笔端，写成小说，甚有拍成电视剧的，言是雍正栽赃嫁祸。其实不然，康朝为此事者不独胤禔一人，相信魇镇能之人死地者大有人在。据康熙朝满文奏折记载，胤禩之妻舅景熙就曾魇镇其兄之子华启，马尔浑去世之后，安郡王爵位为马尔浑子华启承袭，而华启膝下无子。景熙原封僖郡王，因其父安亲王岳乐康熙三十九年因其父追降为郡王而被降封镇国公。所以他一直觊觎安郡王爵位，埋藏法书，希望将自己的亲侄子咒死，而其无嗣，自己可以袭爵，不料他本人却于康熙五十六年去世，康熙就此事，以一种怨毒的口气骂道：“景熙品行素行可畏，朕皆曾惧之也，其欲隐害安王，反将自己咒死了（23）”，并且还说“此人幸得好死”，言下之意，就是日后未必不将此人治罪（黄字部分我写倒了，稍后修改）。此后两年，康熙五十八年九月华启也去世了，因其绝嗣，康熙并没有令岳乐之子孙继续承袭。有胤禩的原因，同时也有岳乐子孙品行不端的原因。而且有景熙谋害华启一事，就可知道雍正所言：“马尔浑、京喜、吴尔占等兄弟之中互相倾轧恣行钻营”（24）之言不虚了。而雍正即位后不准安郡王爵位承袭，且将景熙之子、吴尔占父子（被雍正责为“又生妄想冀得王爵，谗害骨肉”的塞恒图是吴尔占之子），固然因为岳乐子孙是胤禩的支持者，但是他们的卑劣行径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而且我认为雍正如此行为，恰好是“以皇考之心为心”，通过康熙的态度，我们很清楚的看到，他对于岳乐子孙是怎样的一种厌恶，我想这其中必然有不为人知的原因，所以日后他们落得如此之下场，也未必无因，倘若康熙多活几年，他们也可能在劫难逃，这些事情都不能只看结果。所谓春秋无义战，而这场皇位之争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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