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伦……荣宪公主？我傻傻地坐在梳妆台前，语带讽刺地称呼着镜中双鬓已先斑的自己。
你今年多大年纪了？我冷冷地问着镜中的老太太，然后那个老太太回答说，我呀？今年五旬有六了。我听了老太太的回答，不屑道，你这老太婆，老得可真快哪！……那个老太太就这样和我一问一答地聊着，尽管现在是深夜，尽管现在已经燃烛过半。
烛火的光芒渐渐化做一缕缕青烟，溢散到宫室的角落，老太太的脸庞也逐渐暗淡下去，但我和她还在不知疲乏地搭话，就在烛火将熄的一瞬，我忽然问她，你，固伦荣宪公主，大清圣祖康熙皇帝的二格格，你这辈子幸福吗？
沉默，她垂下头去，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不幸福？我扬脸看她，疑惑不已。
她也抬起她高傲的头，郑重其事的回答我，我怎么不幸福？……我根本没有资格手这三个字啊！……只是，只是我的一辈子好象不是一个“幸福”或“不幸”可以涵盖的……
为什么？我的性格一向刚毅，从来都是一问到底。她似乎也不想回避，只看着我同样苍老的面容，娓娓解释——我的父亲，是千古一帝康熙皇上，他爱他的子民，也爱他的儿女，他把一个叫乌尔衮的巴图鲁赐给我做夫君，让我拥有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爱情……当然，这婚姻的基础依然是政治，但在我眼里，这张冰冷的外皮仍然裹不住亲情与爱情的热火！可是，我这双染不得尘埃的明眸，却又注定了我生命中的不幸……我亲眼目睹过皇阿玛两废太子时的无助与心痛，目睹了手足相争的惨剧……阿玛不止一次地说家门不幸……你说，我很幸福，吗？
我无奈说，幸与不幸，全被你这个大清公主占齐了。
她在那里最后向我冷笑了两声，终于闭上双眼。而我的眼前忽然一片黑暗，蜡烛灭了吧……我这样想道，不，也许，我该走了，去乌尔衮那儿……
宪儿，到阿玛这儿来……闭上眼，年轻英俊的皇阿玛正向我从容走来，我欣喜地向前奔去，当我摸到阿玛白皙的手时，也许，我就已经远离了俗世，我在这个世上最后听到的声音，是暖帐外宫女们此起彼伏的哭丧。
这一年，是雍正六年，我死在一个明月朗朗的夜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