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镶白旗和硕雍亲王胤禛与藩邸旧人
[日]铃木真
关于雍正帝胤禛亲王时代的旧臣（藩邸旧人），以著名汉军旗人年羹尧为首，还可指出许多。康熙帝的四阿哥胤禛，康熙三十七年封多罗贝勒，四十八年封和硕亲王。封爵之时，镶白旗的佐领和旗人同时划归属下，胤禛成为镶白旗旗主。（桐注：此处有误，不是旗主）这已有杜家骥先生所考证⑴。后，杜家骥先生通过对前人研究中提出的“藩邸旧人”的订正与考察，指出所谓的“藩邸旧人”就是指划归胤禛属下的镶白旗旗人。
笔者通过进一步考察，确认胤禛属下新藩邸旧人所属之佐领及其共同点，明确皇帝即位后此些人对雍正帝胤禛的存在意义。
另外，笔者也已于其他文章中，考察了包括姻族在内的，康熙年间雍亲王胤禛的政治立场。⑵
一、 藩邸旧人的出身
向来，被称为胤禛帝藩邸旧人的主要是傅鼐（Funai）、傅尔多（Boldo）、常来（Canglai）、阿林（Alin）、年羹尧、戴铎、戴锦、沈竹、沈廷正、冯国相等。⑶其中笔者想新加入傅敏（Fumin）、遂和德（Suihede）、绰奇（Coki）、胡凤翚、冯毅和李英。雍亲王府德藩邸侍读傅敏之外的五人，根据雍正帝朱批等可以确认为藩邸旧人。⑷
表一根据《八旗通志初集》、《钦定八旗通志》、《宫中全宗雍正朝满文朱批奏折》，确定了此些人等所属之佐领。
之前，细谷良夫先生确定了康熙初年受封为镶白旗和硕纯亲王隆禧、正蓝旗和硕恭亲王常宁所划归之佐领。据此，通常说划归各亲王的佐领，在《初集》旗分志上是属于同一旗同一参领下⑸。换句话说，同一参领下所属之佐领同属于一旗主的可能性很高。从表1可判定，雍亲王藩邸旧人的共同点是汉军旗均属于镶白旗汉军第五参领下，而满洲旗人均属于镶白旗满洲第三参领下。再根据旗分志，镶白旗满洲3－3、3－4、3－5之佐领均为讷殷地方富察氏的佐领，其余3个由镶白旗满洲佐领剩余壮丁所编成的3－16佐领，其佐领职半数均为讷殷地方富察氏出身。也就是说，雍亲王属下的中心满洲氏族可以认为就是讷殷地方富察氏及其次的3－12哈达那喇氏。此两氏族里，顺治朝至康熙朝镶白旗关系之旗人能人辈出。⑹
由以上所述，通过确定藩邸旧人之所属佐领可以明确雍亲王胤禛属下佐领中，镶白旗满洲佐领有5个、镶白旗汉军佐领有3个。另外，按照先例，蒙古佐领、包衣佐领和浑托和也有应划归为胤禛属下。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所藏《宫中全宗雍正朝满文朱批奏折》之满文档案乃其根据。眉头记有“ilaci agei harangga（三阿哥属下）”之档案中列记了包衣佐领两个、浑托和4个、满洲佐领9个、蒙古佐领两个、汉军佐领3个的佐领或管领名，属于此佐领的代表人物的官职、世职、姓名、甚至佐领的壮丁数。此档案制成月及上奏者均不明，但由所载旗人官职判断，可以推定为雍正元年所作。⑺也就是说，此档案可一览雍正元年正月时点雍正帝三阿哥弘时属下之佐领。弘时属下佐领中，可以确认其中一些乃前雍亲王属下之佐领，所以雍正继位后，应该是三阿哥弘时继承了其父之佐领（见表二）。
二、 雍正初年藩邸旧人之任官情况
藩邸旧人中，除年羹尧已于康熙末年升任川陕总督外，其余藩邸旧人多只占微职。但雍正继位后，称为“mini fu I dorginiyalma”⑻之藩邸旧人等于雍正初年均得到特别荣升。
雍正帝继位仅四天后，再次任用康熙末年遭革职之年希尧（年羹尧之兄）担任署理广东巡抚。雍正元年正月，胡凤翚就任苏州织造。胡凤翚之妻同后宫年贵妃是姐妹⑼，因此胡凤翚在藩邸旧人中被认为很受雍正帝的信赖。胡凤翚原只是一知县，并不是内务府官僚，但受雍正帝特别指名担任织造之职⑽。因其任职之苏州织造前任者乃李煦，对李煦的清查应是其主要任务（此后兼任浒墅关关税监督）。李煦乃曹寅之义兄。曹寅之子曹頫也曾担任江宁织造，雍正五年被革职后，作为其后人担当曹頫之财产调查的仍乃藩邸旧人遂和德。内务府乃管理宫廷财政极为重要的官衙，作为财政改革的一部分，雍正仍命藩邸旧人担任此要职。
除此以外，内务府总管（之后，盛京户部侍郎）傅鼐、户部郎中通州粮食管理常来、户部银库郎中兼任山东布政使傅尔多、广东巡抚兼任粤海海关税监督（之后，内务府总管兼任管理淮安宿迁关关税监督）年希尧、甘肃军粮管理绰奇等，财政上的要职多为藩邸旧人所担任。
表三记录了此藩邸旧人雍正年间的官历。
三、 藩邸旧人的凋落
雍正帝刚继位即任命正蓝旗和硕廉亲王允禩、正蓝旗和硕怡亲王允祥、满洲大臣马齐、隆科多四人为总理事务王大臣，全权管辖诸要事务。当时雍正帝曾特意言及“除朕藩邸之事外⑾”。此处所谓的“藩邸”乃指旧雍亲王府的府邸及雍亲王属下的佐领和藩邸旧人。这次发言标志着雍正帝继位后转移至三阿哥弘时属下的旧雍亲王属下之佐领重新归属雍正帝自身支配。但与此同时，这也显示出雍正帝极为有限的人脉关系，其必须依靠旗主时代的部下－－藩邸旧人。
据雍正帝晚年自身吐露，藩邸旧人中真正值得重用的只有年羹尧和傅鼐⑿。就是说其余藩邸旧人被提拔的原因并不是能力，而是其与雍正帝的个人主从关系（“旗主旗人关系”）。据杨启樵先生所述⒀，藩邸旧人中计多人因为官职上显出能力不足此后再也未受荣升甚至遭革职。连能力被公认的年羹尧，也于雍正三年十二月以在四川陕西恣意放纵等九十二条罪状被勒令自裁。关于此判罪事件，与雍正即位时的“篡位说”相应，强调了其阴谋的一面。年羹尧在地方上之数项罪状确为其判罪的直接契机，但对雍正帝与年羹尧旗主旗人关系的重视，也可作为其判罪事件的原因之一。从中可以看出雍正帝意图进行八旗改革的坚定意志。
雍正初年之时，许多旗主通过其自身属下的旗人官僚侵吞在任地的财政。雍正帝希望改革此陋习，但从此漩涡中露现出来的正是其从前属下年羹尧之不正行为。雍正帝亲自判罪藩邸旧人，此事应该是对其他利用“旗主旗人关系”，侵食财政的旗主的惩一警百。
根据《大清世宗宪皇帝实录》，雍正三年五月二十二日，雍正向群臣通告了年羹尧的罪状。同年六月七日，年羹尧之子年富、年兴被革职。次日，雍正帝责难藩邸旧人年羹尧、戴铎（原任四川布政使等）。同年十三月，为扫清藩邸时代的残余痕迹，改旧雍亲王府为雍和宫。十一月十五日，后宫年贵妃病死，十二月十一日赐年羹尧自裁。
在至年羹尧判罪的一连串过程中，可窥见虽说已即位但仍残有镶白旗旗主印迹的雍正帝意图向实质上的清朝皇帝（支配上三旗的旗主）转化及强化对其他旗主统治的毫不退却的坚定决心。
以年羹尧为代表的藩邸旧人的盛衰正如实反映了雍正帝对于“旗主旗人关系”的相对应的态度变化。
表一 藩邸旧人所属佐领数
藩邸旧人名
| 所属旗
| 参领－佐领
| 佐领职名
| 出处
|
傅鼐
| 镶白旗满洲
| 3－3
| 堆齐
| 《初集》卷一二五，选举表1
《初集》卷一六一，列传二一
|
常来
| 镶白旗满洲
| 3－12
| 马奇
| 《初集》卷七，旗分志七
|
傅尔多
| 镶白旗满洲
| 3－5
| 保柱
| 《初集》卷一二六，选举表2
|
傅敏
| 镶白旗满洲
| 3－4
| 图什希
| 《初集》卷一二五，选举表1
|
阿林
| 镶白旗满洲
| 3－16
| 希尔根
| 《宫中全宗雍正朝满文朱批奏折》，无年月
|
年羹尧
| 镶白旗汉军
| 5－1
| 陈继范
| 《初集》卷一二五，选举表1
|
沈竹
| 镶白旗汉军
| 5－5
| 冯国相
| 《初集》卷一二五，选举表1
|
冯国相
| 镶白旗汉军
| 5－4
| 冯国相
| 《初集》卷十五，旗分志十五
|
表二 满文档案（依记载顺序）
佐领种类
| 佐领管领名
| 旗分志上表记
| 氏族名
| 备注
| 所属壮丁人数
|
包衣佐领○
| 老格
| ？
| ？
| 雍正帝乳母与妃一族所属
| 236人
|
包衣佐领
| 四格
| ？
| ？
| ―――――
| 250人
|
包衣浑托和
| 七十
| ？
| ？
| ―――――
| 121人
|
包衣浑托和
| 王保
| ？
| ？
| －――――
| 64人
|
包衣浑托和
| 雅尔泰
| ？
| ？
| ―――――
| 64人
|
包衣浑托和
| 五什
| ？
| ？
| ―――――
| 64人
|
满洲佐领◎
| 希尔根
| 镶白满3－16
| 讷殷地方富察氏
| 阿林等所属
| 115人
|
满洲佐领◎
| 堆齐
| 镶白旗3－3
| 讷殷地方富察氏
| 傅鼐等所属
| 109人
|
满洲佐领◎
| 图什希
| 镶白旗3－4
| 讷殷地方富察氏
| 傅敏等所属
| 118人
|
满洲佐领◎
| 勒尔肯
| 镶白旗3－5
| 讷殷地方富察氏
| 傅尔多等所属
| 111人
|
满洲佐领
| 甘珠刚
| 镶白旗3－17
| 瓦尔喀地方瓜尔佳氏
| ―――――
| 122人
|
满洲佐领
| 马尔塞
| 镶白旗3－14
| 萨齐库哈达地方札库塔氏
| ――――――
| 110人
|
满洲佐领
| 马琳
| 镶白满3－15
| 萨齐库哈达地方札库塔氏
| 雍正元年分设
| 104人
|
满洲佐领◎
| 齐格
| 镶白满3－12
| 哈达地方那拉氏
| 常来等所属
| 119人
|
满洲佐领
| 保富
| 镶白满3－13
| 哈达地方那拉氏
| 由3－12分出
| 123人
|
蒙古佐领
| 达色（署理？）
| ？
| ？
| ―――――
| 119人
|
蒙古佐领
| 永寿
| 镶白蒙左 11
| ？
| ―――――
| 130人
|
汉军佐领◎
| 陈纪益
| 镶白汉5－1
| 陈氏
| 胡凤翚等所属
| 521人
|
汉军佐领◎
| 高尚章
| 镶白汉5－5
| ―――――
| 沈廷正等所属
| 498人
|
汉军佐领◎
| 冯翰
| 镶白汉5－4
| 冯氏
| 冯毅等所属
| 439人
|
○与雍亲王有关系的佐领。◎确认为雍亲王属下之佐领。
表三 主要藩邸旧人官职的变动
?
藩邸旧人名
| 康熙末年官职
| 雍正初年官职
| 雍正年间最高官职
| 财政关系的官职任务
|
傅鼐
| 侍卫
| 内务府总管
| 兵部尚书
| 内务府总管、盛京户部侍郎
|
傅敏
| 藩邸侍读
| 内阁学士
| 内阁大学士
| ――――――
|
傅尔多
| 内阁中书
| 户部银库郎中
| 安徽布政使
| 户部银库郎中、山东、安徽布政使
|
布尔根
| 镶白旗汉军副都统
| 正蓝旗护军统领
| 镶白旗汉军都统
| ――――――
|
文岱
| 翰林院编修
| 起居注官
| 詹事府少詹事
| ――――――
|
隋赫德
| ？
| 笔帖式
| 苏州织造
| 苏州织造、浒墅关监督
|
常赉
| ？
| 工、户部郎中
| 云南巡抚
| 户部郎中、通州粮食管理
|
绰奇
| 甘肃巡抚
| 工部尚书
| 工部尚书
| 肃州军粮管理
|
年羹尧
| 川陕总督
| 川陕总督
| 川陕总督
| 兼任河东盐政
|
年希尧
| 革职
| 广东巡抚
| 广东巡抚
| 内务府总管、淮安宿迁关监督
|
胡凤翚
| 知县
| 苏州织造
| 苏州织造
| 苏州织造、浒墅关监督
|
冯毅
| 广州左副都统翼
| 广州提督
| 广州提督
| ――――――
|
戴铎
| 四川布政使
| 元年三月革职
| ―――――
| ――――――
|
沈廷正
| 同知
| 知府
| 河道总督
| ―――――
|
李英
| ？
| 知府
| 江宁织造
| 江宁织造、龙江西新关监督
|
注释：
⑴参照杜家骥：《雍正帝继位前的封旗及相关问题考析》（《中国史研究》1990－4）。
⑵参照铃木真：《雍正帝与藩邸旧人》（《社会文化史学》42，2001年）。
⑶参照陈捷先：《清世宗继统与年羹尧之关系考》（《成功大学学报人文篇》10，1975年→《清史杂笔》3，学海出版社，1978年）、《年羹尧死因探微》（《成功大学学报》2，1975年→《清史杂笔》3，学海出版社，1978年）；杨启樵：《雍正帝及其密折制度研究（增订第二版）》（三联书店香港分局1981～1985年），78－92页；冯尔康：《雍正传》（人民出版社，1985年），49～50页。
⑷关于傅敏，参照《满洲名臣传》，卷三七。关于遂和德，参照《宫中档雍正朝奏折》，第10辑，564页、909页。关于绰奇，参照中国第一历史档案关所藏《宫中全宗雍正朝汉文朱批奏折》，（目录番号506 4－90、1019）。关于胡凤翚，参照《雍正朝汉文朱批奏折汇编》第一期、121～122页。关于李英，参照《宫中档雍正朝奏折》第一辑，15页。
⑸参照细谷良夫：《清朝八旗制度的推移》（《东洋学报》51－1，1968年。）
⑹可以确认德有讷殷地方富察氏德国史院大学士额塞赫（Esehei）、镶白旗蒙古都统安泰（Amai），镶白旗满洲都统郭布（Cobu），左翼前锋统领图什希（Tusihi）等，哈达那喇氏德镶白旗满洲都统马齐（Maki）、镶白旗蒙古副都统党爰（Danggai）等。
⑺雍正元年正月十七日任命为苏州织造德胡凤翚已任织造，而元年正月任命为内务府总管的傅鼐仍任一等护卫，所以推测该档案乃于雍正元年正月下旬作成。
⑻《世宗宪皇帝上谕八旗》雍正二年十一月十五日（满文本）。
⑼参照《永宪录》卷四。
⑽《宫中档雍正朝奏折》第28辑，32～33页，雍正元年正月二十八日，内务府（满文）。
⑾《大清世宗宪皇帝实录》卷一，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乙未（14日）条。
⑿《世宗宪皇帝上谕内阁》卷三一，雍正三年四月二十八日。
⒀参照杨启樵：《雍正帝及其密折制度研究（增订第二版）》，第92页。
（本文作者系日本筑波大学历史人类学研究所博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