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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原创]殇魂
雁格儿 离线
凝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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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楼  发表于: 2006-02-10   

偶读了一点,觉得看了很爽的说!就是字太小了,眼睛都花了 ~~~


献花赞一个

~雁~玄心烨意
品清敛燕雀 高洁许宾鸿
衡阳时有忆 留伴佐雄风
~和~雁心君鉴
燕雀安识志 宾鸿最相知
雁字若有回 还看雄风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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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宛紫玉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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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楼  发表于: 2006-02-12   

好极了,可以在这看了.不过可不可分页方便阅读.....

真空不空,执相非真,破相亦非真,问世尊如何发付?
在世出世,徇欲是苦,绝欲亦是苦,听吾侪善自修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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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天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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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楼  发表于: 2006-02-14   

61 若驰若翔


他不瞒她多少、她也坦诚多少,尤其是那些由她经受或应该有所了解的朝廷上层动向和人事。只除了少数极个人的事情,比如他与妻妾儿女们的相处情形,或是她和几个友人及手下的交流……


“桑玛嬷嬷!”与小少年弘历一同出现的是只比他年幼个把月的弟弟弘昼。


“见过两位小阿哥。”无视于弘昼明显的不耐与傲慢,桑玛流畅地打个千。她穿男装,反正这里的女装跟男装一样宽大拖沓、既非精干也无妩媚可言。


两个孩子生母的出身和在王府中的地位相仿,都是格格,但弘昼是由弘历的生母抚养,弘历却是由儿子早夭的嫡福晋、跟生了长子的李氏侧福晋时不时地照看着。


相较而言,弘历更受重视些。


桑玛对于满族皇室的这种矫枉过正的做法深深不以为然。可另一方面也庆幸自己不用承受这种生了孩子却必须送给其他女人养的痛苦。而远一些的活例子,就是雍亲王自己。后宫的德妃当年也一定咬牙苦熬、直到熬到妃的地位才能将亲生儿子留在身边。


而那些理应享受天下锦绣荣华的公主们,却因为是女儿、又须与蒙古各族联姻,被生父生母抛在一处宫院中,出来远赴蒙古前可能去园子、行宫走走以外,过的是隔绝、孤单、被严厉教养着的枯燥日子,每一年、每一天,都是如此……结果几乎个个早亡。


那位她曾经护送过的、如小小雏菊般善良、羞涩的十五岁少女,不久前死在草原上的公主府邸中,而她十岁以后仅与生母见过十次面……


“……桑玛,你来见阿玛吗?”弘历大约是问第二遍了,不过他已经习惯她有时会发呆走神的特质。


“是,有些事要禀奏王爷。”


“啊——”


小鬼头居然使了个不明不白的颜色……真欠揍!


桑玛将食指轻按在唇上,投去警告的一瞥:


——不许多嘴!不然不跟你好了!


弘历那边眨眨右眼:


——明白!明白了!


桑玛点点头:


——去吧!


弘历随即拉着比他矮半个头的弟弟走了。


“他是什么人!居然架子这样大!“弘昼不满却很响亮的声音传来。


在弘历扭回头偷看她的表情之前,桑玛转步离开。


所以,她无比讨厌封建社会!



“德妃娘娘大约知道自己会做太后吧。”即使无人,桑玛也是压低了声音道。


胤禛看她一眼,表情倒也不是十分惊骇,只是好奇为何她这样说。“何以见得?”


“娘娘对十四贝子越来越重视。大概想,过不了十年,娘娘就成了太后了吧?”


“……十年!”他双手背在身后,望着枝桠伸展的梅树,默然。


他们在书房门前的庭院里“赏梅”。房中自不必人伺候,院门也关着,下人们都在外头候着。大家以为里头是什么暧昧戏码、都离得远远的,殊不知他们正在说着要人命的秘辛内情。不然,哪个乐意在大冷天里跑外头来“纳凉”啊!


“若是十年,十四贝子到了你这年纪也有足够的力量即位了。可问题是皇上能撑几年。”


“桑玛!”


“不觉着如今的皇上与十年前意气风发的皇上大不一样了吗?那时他的风采足以让外邦的人心甘情愿为他效命。”她就是其中之一。


“……这话只能对着我、在这里说。”不过他绝对没有禁止她讲大实话的意思。她的忠诚比任何部署、亲属都来得可信。


“前几天,我鼓动十四贝子撇开八贝勒他们的影响,单独上折,阐述入藏作战的看法。不过得等额伦特他们大败之后……还有,我提出要保住粮道后援,就必须在四川有一位能干的铁腕总督,将川境治得铁桶一般、滴水不漏。”


“你居然跟十四弟荐了年羹尧。”


“还能有谁?!难不成再捧一个蠢蛋?不过我也明白讲了,不喜欢那位年巡抚,却挺佩服他的魄力。”


“……怪不得他那么爱找你。”


“因为他的兄弟们都等着他出丑。”


“你呢?”他半开玩笑半试探地问她。


“呵,想想一个皇十四子被我堵得发作不得……哈哈,很有趣呢!你不知道那天我诬陷他找‘相公’时他的脸色!不过要真的打起架他,他不是我的对手。”她用的可都是让对手没有反抗能力的方法,而其他人哪敢这样对待在位皇帝的亲生儿子啊!


“桑玛!你要真打了他,连我都无法求情!”这……咳,不是好玩的……虽然……咳,确实很好笑。


“没事、没事!我说八贝勒那边提的人选是笨蛋,他听了很乐。”反正到她嘴里都是一堆丑陋的形容。只要对方没有可以令她佩服——其实挺困难的——的地方,一律是笨蛋蠢蛋加三级。只是十四贝子以为她是真的为他考虑就是。


“哼,我也知道……”就是不能将粗口的放在嘴巴边上而已。


“是呀!连你的十四弟都看了不顺眼。对了,皇上真的会让十四贝子统率大军?”


“皇阿玛曾经召我问军需的情况,看来皇阿玛很清楚色楞他们失败的根源,一是师出无名被当地藏民误解,二是军需不足陷入进退两难,三是几路人马各自为政争抢功劳。”


“像个打过仗的人说的。”


胤禛对她近乎大不敬的言辞不加评论。人前她是很乖巧的,最多暗地里使坏。“好几位王大臣认为,应当派一名统驭各路人马和地方粮草运送的大将军。”


“驻扎青海、可南北支援?”


“可能。”他点头,示意她进屋直接察看更为精准的地图——若是康熙帝知道他私人有这样的地图,大约会吃惊不小吧!


“……大概是分三路人马,北路以攻为守,防备策妄阿拉布坦;中路护送新封的达赖入藏,南路走打箭炉入藏。”


“中路和南路至少要……要三万以上的骑兵,还得有善战的将领。”很是艰难。但敌人骑兵的行踪和数量都难定,没有这么多根本不行。


“对。选的不是宗室,就是老将。”


“哦?南路是谁?”


“噶尔弼。曾参与平南方、平台湾。”


“……那是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


“三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再勇猛的将军也少了临阵的勇气!”


“……那你荐了谁?”听他的口气,似乎早有准备。


“皇阿玛本想让年羹尧领南路军。可四川实在太重要,所以让他荐一名佐将。我让他荐了岳钟琪。”[1]


“岳?汉军旗将领?”


“不是旗人。但他是岳武穆后人,世代通兵法。”


“真的?”岳飞的后人就一定是名将?而且是被他生前的敌人、女真金国的后世帝王所重用?奇也怪哉!算,不问这个。“那中路?应该是十四贝子荐的?”


“是宗室延信。”[2]


“……那前锋的将领又是谁?”


“没定呢!”


桑玛静默了会,“我去打通关节,让李麟的二儿子入了国子监。不过没有扛着任何人的虎威去招摇撞骗。直接是花了一千多两、还有一堆玩意儿。”


“你自己出的?”他讶然。又何必呢!这样一名将领他原本就是要拉拢的,就不需要花这个钱了啊!


“李将军给了不少。”陆陆续续地给了所花费的大半,所以她自己出的血不多,也就不多说了。“他对我还是很照顾的。”


“是呀!照顾到剃了头发。”想想那时候她的样子就好玩。


“哼——”不重也不轻的一拳头就挥出去。他躲不过的,因为她出手速度太快……嘿嘿。“不过想法子去荐了他吧。他肯定不是八贝勒或是十四贝子的人,也不大可能被收买。”


“你不是去收买他了吗?”


“我可是多少年的旧识了!何况他骨头硬得很,非得我说明白具体的银子金额,但讲清楚了我自己的活动是不给钱的。”


“桑玛,你也在走我的关节?”


“是呀!不走你的,难道去走八贝勒的后门?!何况,要轮藏区的实战经验,岳钟琪是不如李将军的。”


胤禛点头,却是一脸惋惜道:“可惜我这道门关上了。”


桑玛瞪直了眼。他说啥子?


“因为皇阿玛已经下旨让他选陕西精兵七百赴军前效命了。”


“你——”闹着我玩啊!



---------------------------------------


[1] 岳钟琪的一个过于粉饰的介绍请见右——>


不过他被弹劾多少是跟他告发曾静的文字狱有关吧。


[2] 雍正(?)年,上以延信与阿其那等结党,又阴结允禵,徇年羹尧,入藏侵帑十万两,夺爵,……上命幽禁,子孙降红带。



62 若诗若舞


十三阿哥起复了!而且就在十四贝子出发驻扎西宁大营、筹备进藏军事的几个月后。


其起因颇奇特。胤详的兄长、皇四子雍亲王胤禛为每一位逝去的母后与母妃写祭文、颂经书,规模之大、费劲之巨,让人瞠目。其中敏妃的祭文是十三阿哥自己写的。[1]


这样的事情康熙帝自然也知之甚祥。值得推敲的是没过几天就又派了太医去探视皇十三子的病情,在听说脓疮已愈、恢复泰半的时候召见了这个儿子,细细问了他的身体,还聊了半个时辰的诗文——胤详是真的读了很多的书。经此身心大劫,虽神采飞扬不再,却有着以往所欠缺的沉稳从容。


朝里暗波涌动。


应该讲,八贝勒的势力还是无所不在,可他的一个兄长与一个弟弟却几乎与之势均力敌。


“十三阿哥目前有差事吗?”


“没有,皇阿玛让他在天候不好的时候去汤泉休养,好的时候骑骑马、射射猎。还叮嘱了不少事情。”


“果然,十三阿哥跟大阿哥是不同的。”


“皇阿玛也将十四弟的两个儿子放在畅春园里抚养。还有弘历也一起去朗吟阁读书。”


“弘历是个出色的孩子。”可看不出未来一代著名皇帝的气势来。不过去要求一个不到十岁的亲王阿哥什么帝王的气势,未免太过。


天有些冷,但远不需要用壁炉,只是穿了夹袍就行。桑玛还是喜欢窝在自己牢牢掌控的山庄里“招待”她的……她的、呃,相好。不过这年头似乎没有恋爱的说法,更不可能有人为喜欢的人写这样的诗句:


“冷落的沉寂的墓底的枯骨,要为了回忆而粉碎!”[2]


这里的人不能将心绪外露,也不能讲太多不吉利的话。事实上这些尊贵富有的夫们、妻们,脑袋里大多装的都是家族、权力、地位和利益……


“尝尝看这份玫瑰汤圆。”


花香太浓、稍嫌甜而淡。但她喜欢,那他就得捧个场……幸亏她准备的吃食数量不多、品种却多,上了当还可以立即换一个。“你很喜欢玫瑰?”


“喜欢。最要紧的是庄子上出这个生钱,我拿到手的自然不用多付钱。”他不明白玫瑰的意义,不过会硬着头皮吃平日敬而远之的甜食……嘻嘻,也就够了。


“对了,十三弟说,你对他讲的话很有趣。什么有罪、无罪的。”弟弟复述得不全,听的人更是一头雾水。


“花儿有彩色及芳香之罪,长江有波浪与雷雨之罪。那么,十三阿哥有忠诚及友爱之罪。”[3]


胤禛硬是扯动唇角、给个敷衍的微笑。然后低头,掩饰眼眶中突如其来的热意。


“好!好啊……”


桑玛在少数的史料中还是可以发觉他对这最信赖的兄弟的离奇待遇,但不论演戏的成分有多少,单就十三阿哥这些年来的煎熬、和性格的变化上来看,完全值得兄长无数的同情怜惜。


还是换个话题吧!


“有探子来报,十四贝子与延信、噶尔弼两名将军,还有同往的侍卫、宗室来往甚密,还好几回遣了使者去四川,害得跟梢的人很辛苦。”所以她慷慨大方地把他每月派人送来的“例钱”全贡献出去,就指望着能不能增加预算什么的。


“他们什么时候来回报的?”


“前天。”她将情报文件交给他详读。好些要紧的人名得记住啊!


四川却无人回报!他的眉皱了起来。“好一个新任的四川总督!”



* * *



他身边一直出状况。当然可能是他本身的事情太多、太重要,也可能他嘴上不说、心里不希望看到她急急地想去边疆。


因此,桑玛只有对着不够详细、不够价值的情报跳脚。


“想那位子的是我,又不是你,你急个什么!”


他雍亲王如今已能将真实的情绪与表现出来的言行彻底分开,即使亲近熟悉如她,有时也会被唬住——不过是暂时的。


他很焦虑。西北的情况不怎么清楚,宫里的眼线能知道的又不多、他也绝对不想让皇父起疑,却偏偏必须带头做一个只求忠、只求孝的皇子,继续做着繁杂的、棘手的、得罪人的,或是无聊至极的差事,颇有大隐隐于朝,为而不为、不争为争的君子风范。


而,身为手握实权又年长的皇子,多少人的眼睛在盯着他……


近旁伺候的人也多少有些感受到压抑烦躁的气氛,战战兢兢之中反而更加容易出错。


“唉!倒也不是争什么,是觉得皇上不知道在天下安了多少眼线,不知道受了多少气不能发作、想做多少事却不能如愿。当这皇帝也真难。想想,这坐天下可比打天下难,而要坐好天下更难!”


嗯,他的腰身结实、没有发福的迹象,也没有太多缺乏运动而形成的赘肉……


“你在做什么!”他一点不反对,相反还是挺喜欢她偶然的主动亲近,不过意思、意思总是要说几句的。可现在她像是在评估砧板上的一块猪肉到底值不值两百文钱似的。


“……呵呵,我本想帮着你打完天下就找个小岛,关起院门过隐居的日子,也不用担心狡兔死走狗烹……可后来渐渐才发现: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做呢!那就做到底吧!至于以后的,就再说了吧!”


桑玛开开心心地搂住情人,全然没注意到他的心跳漏了两拍。这淡淡的清爽香味实在不适合女子,但他用来正好,因为她喜欢闻。


“什么狡兔死走狗烹!”一来他不是这样的人,二来……他也不会对她下手啊!她以为他是谁?朱元璋?!


“呵!我不是不这么认为了吗?”继续开心地磨蹭……存心想榨干他!她很清楚政治游戏,而正是因为太清楚了,因此他的一点点不同也会被她当作无价之宝。


“你就打算扔下我一个人在京城?在这多事之秋?”太矛盾了!一方面他非常高兴她能理解他的处境和当前的微妙局面,另一方面他又想建个园子将她禁锢在身边——这矛盾,像是要将他生生扯成两半。


她不去能行吗?他,心底也是希望她去掌握局势的吧!于是她转向另一个问题:“隆克多真的可以相信?”


“不能。但我是唯一一个将佟家看作外戚的皇子。除了我,没有其他人可以保他们佟氏一族的荣华富贵。”


“八福晋的娘家族人也是这样想的吧?”


“对,爱新觉罗以外的,谁家不想出几个皇后、得到外戚的地位。”


“……知道我为什么要去西藏吗?”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了,这未来的雍正皇帝好难缠啊!她是不是崇拜错人选了?!


“我一直想问,你从不说的。”他是真的想知道。


“哦,我是想到达距离上天的神佛最近的地方,”她难得地靠入他怀中——不为情爱、只单纯地为那份温暖与安稳——幽幽道:“我想问问他们:为什么我的命运会在此时的大清……未来的路又在何方。”


好困!这段日子来,她一直日以继夜地处理、交接、安排布置人手,每天能睡个两个时辰已是万分幸福了。


而现在这样子,暖暖的、安全的……


……直到她平静的熟睡气息传来,他才开始思考、忧虑、茫然。


真的可以得到奋斗了几十年的东西吗?


会吗?


能吗?



-----------------------------------------


[1] 此处的情节纯属杜撰。



[2] 本人没有作诗的本事,原作(上世纪二十到四十年代吧)请见右——>



[3] 此为诗人阿垅(“我愤怒,我愤怒得好苦”,唉,写得真好!)的《去国》一诗,但不是这个年代(可能是1947年左右的作品),此处为杜撰。



[4] 有学者估算:当时一石米(值银一两),可换得猪肉或鱼虾5-10 斤,水果、蔬菜则更多……不过将某人跟三四斤猪肉作比……有些不妥就是。



<第四卷完>




《死 别》——汪静之


我死后你把我葬在山之阴,山之阴是阴凉而寂寥;


我要静静地睡在这里,我不要太阳光的照耀。


你不要种梅花在我的坟旁,梅花会带来春天的消息;


我愿永远忘了艳丽的春天,它会使我墓中人流涕。


你不要种牡丹在我的坟前,牡丹花是那样妩媚轻盈;


我埋在地下的骷髅,也要为它辗转反侧,不得安宁。


你不要种石榴在我的墓后,榴花的殷红有如火焰;


我已经变成化石的死骸,也要因它而复燃。


当秋天来了,你不需去洒扫,让秋叶坠落纷纷;


我愿一年年的秋叶积压在坟上,把我埋掩的深深。


你莫为我悲啼,那会使我想起生前你我恩爱的年岁;


冷落的沉寂的墓底的枯骨,要为了回忆而粉碎!



《蕙的风》——汪静之


是哪里吹来


这蕙花的风——


温馨的蕙花的风?


蕙花深锁在园里,


伊满怀着幽怨。


伊底幽香潜出园外,


去招伊所爱的蝶儿。


雅洁的蝶儿,


薰在蕙风里:


他陶醉了;


想去寻着伊呢。


他怎寻得到被禁锢的伊呢?


他只迷在伊底风里,


隐忍着这悲惨而甜蜜的伤心,


醺醺地翩翩地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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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桐女史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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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楼  发表于: 2006-02-14   

殇魂最吸引我的就是梵天没有像大多数写文的作者那样,把胤禛塑造成冷面王。其实在我心目中从未觉得他是那种冷人儿。


另,梵天下次发文的时候能不能把字号改为3号啊,那样比较方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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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天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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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楼  发表于: 2006-02-17   

第四卷


63 若骖若靳


皇上敕封了被青海、蒙古和西藏各地都拥立的新达赖之后,就是大军开拔的时候。


“此可谓师出有名、人心所向。”李麟望着黑压压一片虔诚的欢送人群,颇为感慨。


“黄教信徒自然是将达赖奉为神的。朝廷此举得既能民心、也能有名目,十分的英明!”桑玛仍然以他随从“家人”的名义混入军队。不过这次她带来的人,有她自己亲自选的手下,也有穆铮送来的三名侍卫亲兵,分布在各地各不互属。


她通藏、汉语,也学了不少蒙语和满语——她似乎挺有语言天分的——自然以一个吃空饷的身份待在老熟人旁边,相互照应。


更令她感兴趣的是少年的格桑嘉措,仓央嘉措的转世。[1]


传说这位观音转世的少年三个月大的时候便能双手合十膜拜。再联系到仓央嘉措的遗言,因此该传说一出、教徒们全部归顺。但他现在在闭关修行,坐床之后还将以班禅额尔德尼为上师、进一步学习佛法。


可,里塘的格桑嘉措、真的是那个忧郁青年灵魂的转世吗?


她不确定,当然也懒得去深究便是。



还没入夏,但已是必须进军的时节。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尚未离开十万狮子吼佛像的弥勒寺(塔尔寺),岳钟琪为副将的南路大军已经出发了。


而固山十四贝子、大将军王胤祯的行营也搬至通天河一带,算是正式将大清的铁骑插入厄鲁特境内;且,他打着代表天子的正黄旗,无疑可以直接号令扎萨克兵马、跟青海亲王平起平坐、并节制各台吉。原先的西宁大营却由平郡王坐镇驻防。


只是大清的将领们各自为政。


延信自不用说,他是宗室平逆将军,所率一万余满汉军、及蒙古部所组成的中路军比李麟他们早走一步,但沿途声势庞大是为引来大策零部主力的注意,估计在青海境内不会有阻挡。一旦入了藏,大概除了请求支援的军报外,不可能在战时及时听从后方千里之外的调派。


定西将军噶尔弼是辅佐年羹尧的南路军实际统帅,其军需后备全部由年总督负责,副将又是年羹尧大力举荐的四川旧部岳钟琪,兵马则是四川、云南、江苏、浙江和土司军队组成,成分复杂却是战力最强的部队。


此二路军马分头入藏,皇上及兵部替他们预定于拉哩、或者进一步在拉萨会师。


北路大军则是为牵制策妄部人马、不让其再入藏,其战略已由皇上定好,基本上不归抚远大将军所节制。[2]


“这仗本身不用打。”李麟几十年的行伍生涯,稍稍一思索即可得出结论。“凶险之处,一是军情不明、消息不通,二是怕被断了粮道、不战而败。因此惟有引敌速战……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哪!”


“李将军,您看岳副将那边有无麻烦?”


“南路军就靠他打实仗:胜了、将军统兵有功,败了、他就得被弹劾。若是大败,只能像额伦特那样战死谢罪。”李麟淡然地讲着生死要紧的事情,脸上却只有麻木,无其他任何情绪。


桑玛也只是点点头。“古今战事,都一样!当年的飞将军,既是如此哪”


“哈,不谈这些了!”李麟宦海沉浮几度,自是很清楚桑玛的背景来头跟此行的目的,但他不多问也不多说,颇为谨慎地与她相处。“如何,见到这位达赖了吗?”


他是为自己的身家着想;而她,没有身家要顾,当然是义无返顾、奋勇直前!


“没有。那么一大群喇嘛紧紧围在他身边、密不透风,像是怕活佛被大清抢走似的。我挤这热闹作甚!何况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又能有多少法力?”其实她是怕见到那个众人视若珍宝的少年时,想起另一位被否定了的达赖……


“桑玛,你可想去缅怀故人一回?”


“哦?怎讲?”


“新的达赖想回家乡里塘去看看,你随着我的队伍一块去护卫,如何?”


“要绕道,延信将军能同意吗?”


“不同意也得同意。这位达赖是我军入藏的大名义,比军需粮草还要重要!”有被承认的真达赖在,信奉活佛的藏民都会站在他们这边!


里塘距离打箭炉近六百里路——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那里还在准、藏混杂军队的控制之下![3]



* * *



李麟直接指挥的属下一大半为陕西带来的汉军骑兵和火器营的战士,此外就是后藏来归的一批反大策凌的藏兵。


藏兵大多是冲着收复原有的土地财产和地位而来,且个个乐意担当护送达赖入布达拉宫的“重任”——那可是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气哪!


汉军士们多数不信喇嘛教,但对于佛家高僧还是很尊敬的。因此只认军令的士兵们与只有神佛的喇嘛们相处愉快,谁也不扎谁的眼。


桑玛袋子里有两块牌子。一个是安定门的侍卫牌子,一个是打年羹尧那里冒领的、能在四川境内通行无阻的路牌。她就靠这两样东西,还有一身黄底红边的正式军服混吃骗喝。


说真的,权势这样东西还挺管用!



“……火药运上来了吗?”


“到了!到了……二十驮!”


“小心些!砸了,你的脑袋也一块砸……”


“……”


营地里一片忙乱景象,但秩序并不混乱,每个人都在做着分内的事情,然后凭着交情或是心情相互间搭个手什么的。


桑玛很自然地就挤进一百人的火枪队里去。这个火枪队的人数比例在整个三路大军中都算是高的,好在军需充足——被贪一些去就贪了吧,本来申请的就比需要的略多些,这样他们要的东西能到个一大半,小命也就无虞了。


当然,信徒们奉献给活佛的东西,即使有些多得都发霉发烂,他们仍然不会多看一眼、更不用说是明要暗拿。李麟治军是很严的,但同样对部下们还是非常关心,总是想方设法地替大家多争取些物资军饷和褒奖,即使有时不过是一碗干净的温开水解渴。


“将军,里塘的地势非常高,我怕有些弟兄们会受不了。”桑玛提醒道。


“放心,这些弟兄都身体健壮,有的就是川、滇一带出身,上了高山一般也不会难受。”


“那就好。要真的有谁病倒,还是要准备一个兵站的。”


“从打箭炉一路到雅江有三个兵站,都备有粮食、兵器和药品,桑玛,你就不用担心这个了。倒是岳钟琪那头不知道怎么样了。唉!山高、水险、路远,这军情经常要过一两个月才能转到我们这里来,那怎么行!”


“平逆将军如何命令的?”


“平西将军建议我军在一月内赶到雅江一带,与岳钟琪部回合,以达赖的名义平定里塘。”[4]


“一个月?!”可够赶的!“可岳将军他们从打箭炉出兵,都是骑兵、快的话三天就能到里塘。用得着我们这点人去应个景?”


“他们需要达赖。”


是哦!大旗帜下好乘凉。“……那就赶路吧!”


“你断后。跟火枪队、四百骑兵、藏兵及喇嘛他们一起走。”李麟堵住她的愤愤不平:“至少你能跟那些藏兵和喇嘛混在一起。而我一句藏语不会、连佛也不拜,还是赶路日子好过些!”


“是——”


“保护达赖!你知道他对我军的意义有多大。”


“是!”这个……号称十几万的大军所要“护送”的人,到头来就是几百名专业军人在折腾,似乎……倒过来了吧……



“老大!龙老大!”


一骑飞奔而来。不用说,一听这称呼就知道是谁……


“下马,四野!营中不得奔驰!”


“什么营不营的!人都跑光了,东西也带走了——”啊,老大瞪眼睛了,还是老实点为好。


“咋咋呼呼的怎么回事!”


“老大!京里送来的。”


“不是成都?”


“嘿!那家伙我认识,圆明园的三等侍卫,怎么可能是年家的人呢!那家子仗着又娶了个宗室出身的老婆,眼睛都生在头顶上了,居然连王爷也。”


“知道就好!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好,不说。“那!老大!人家可以赶了几千里的路来的呦。”


“人呢?”


“立马就回去了。说是等着办其他的差呢!嘿嘿,我给了他一百两银子的辛苦费。”


“……”


老大,给点意思吧?一百一十两也好呀!



--------------------------------------------------


[1] 格桑嘉措(此时为六世,乾隆朝恢复为七世,也就是那时仓央嘉措才被正式“平反”)达赖。


[2] 此处基本上是根据多种版本(蒙、汉/满族)资料的记载来推断。但为了文章需要而有些刻意地打压可怜的十四阿哥,其实他呆在那里的政治意义挺大的——总体战略肯定是力排众议坚决进军的康熙所定,而他也绝对不希望十四阿哥成为第二个八阿哥。因此请各位不要过于深究(但有更详细证据的可打零分交流)。


[3] 这里把岳钟琪平定里塘的时间推迟了大半年……


[4] 年羹尧此时被授予平西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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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天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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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若逐若澌


马都是上佳的青海骢。


一般的好马还真的不适应高原上稀薄的空气和艰苦的条件,也只有这种本土的马,驮力和速度都一般,但能在此地奔跑自如,是藏区军马的最佳选择。


“很多喇嘛和贵族都跟蒙古人打得火热,一直给哈密那边通风报信。只有堵住拉萨到哈密之间的通道,卡断大策零的粮道,这场战争我们就赢了。”


不知为什么,这个跟随颇过阿里的罗鼐藏的小农奴主贵族,带着一小队本族的武士部下投奔清军后,经常与能讲一口藏语的桑玛聊天。


他迫切地想知道朝廷对西藏的藏蒙势力之间斗争的看法:如果仅仅是中立的话,藏区大权还是有可能继续被厄鲁特蒙古人控制;而控制了达赖与拉萨大权的蒙古人,自然可以凭借与大清多个省份接壤的优势,挟蒙、藏两族的兵马进犯大清!他不停地分析着藏区的政治势力。


桑玛不清楚他为何找上自己来讲。也许他跟其他贵族一样,在相对而言强大的蒙古骑兵面前势单力薄,只能寻求远在中原、但经济和军事实力远远超过蒙古的大清的支持。所谓“远交近攻”,即是如此。


“……皇帝陛下对我们那里的情况不了解。”


“这倒是。拉藏汗死了以后好几个月才知道消息,而且还是云南传过去的。”


“拉藏汗死了最好!居然让他的私生子坐床成为达赖,这样的事情居然也敢做!”[1]


“反正是死了。你也不必生气或是担心,皇上决心要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成。那个不可一世的噶尔丹不就是皇上亲自征服的吗?”


“是啊!如果我们也有这样的君王多好!就不知道下一位中原的皇上怎么看待……”


“放心,皇上非常英明,他会选择一位最合适的勇士作继承人的。”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不过打通了藏兵的人脉,和喇嘛们的沟通突然就畅通起来。


这支卫队的清兵指挥是桑玛以前就认识的、李麟麾下的千总,姓杨,但他别说是藏文,连写起汉文来都是乱七八糟,这也是他始终只是个千总的原因之一吧!所以有的时候,整个队伍都是桑玛在指挥——士兵们对她的马上枪法与快刀都是很佩服的,也基本上不把她当成是不能上战场的女人。


久了,连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是女人了!


这几天得空的时候,她在一一研究着京里送来的“包裹”。


有药,有金子银子宝石什么的,没看头。最后搞不好都得送出手去。


还有一个精致的小银盒子里装着的……啥?


是一股记忆深处的味道,浓郁、甜美、微苦。


把这个“西洋巧克力”的“食用”法扔在旁边,一块块地将久违了又久违了的美食直接往嘴巴里送。[2]


真是……久违了的滋味!



* * *



几名哨兵火烧火燎地冲回队伍,桑玛就知道出了麻烦。


“有敌兵!有敌兵!”


“住嘴!给我好好讲!”杨千总跟着李麟在军中多年,大小紧急状况见得多了,也稳得住局面。


“约有两千骑,距离大约五十里……”


桑玛迅速朝杨千总打个手势,比着藏兵那边;他点头,己方兵力不够是事实,但他已经做好藏兵一打就散的准备就是了。看来……是场血战啊!“弟兄们!人上马、刀出鞘!迎战!”


“准噶尔来袭!约有两千骑兵,距离大约五十里!”桑玛礼貌地“通报”着军情。


后藏骑兵们冷着面孔,上马、出刀……看着她。


“各位!达赖是藏区的活佛,不能让准噶尔操纵来统治藏民!”


这话听着顺耳!他们的几名指挥朝她挥手,居然自顾自地带了人马往清军的两翼而去!


这是支援还是打断清军阵形哪这是!


兵力分布不均、各自为营、不听统一调遣……怎么打啊!



另一头随行的十几个喇嘛更麻烦。他们只淡漠地看着士兵们来去,仿佛与己无干。


看来他们并不真的乐意接受大清皇帝的旨意。


无妨。


桑玛让人拿来一批后备的刀剑——只是比较凌乱,不是不能用:


“如果大清的士兵们都阵亡了,请你们好好保护达赖!”


桑玛只是关照着,并不指望他们加入那一边。而如果这些人胆敢将武器指向她们这边的话……别怪她们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之当作准噶尔部的喇嘛处置掉!



可——一只干净修长的手伸到她的面前。


桑玛惊愕地望向那个有着一双温和灰眸的少年。


他只是朝她伸出手……


她下马,单膝跪地,解下腰间的倭刀递给他:“请您为我军的战士们祈祷。请……保重。”


喇嘛们也是第一回看到会向达赖低头致礼的清朝将士,眼中纷纷流露着各种情绪。


“我们会胜利的。”


这是桑玛首次听见格桑嘉措达赖的声音,干净清冽,完全不是一般的莽撞少年。


“借您的吉言!”


翻身上马,桑玛颇愉快地回本阵。


冷武器战法她是没有概念的,要靠千总去对付;但火枪可是她的拿手好戏!


“各位大哥兄弟,记得我们玩的那个‘对号入座’的法子吗?”


两名外委把总满头冷汗,到是火枪兵们都一丝不苟地等着指令。


“还是老规矩,二十人为一组,去那个小山头!”


天时地利人和,起码要占风向跟地形吧!



这次小规模的接触战,由火枪队先发制人——这是桑玛坚持的,且显然令骑兵们非常愉快。


二十人一组,一共五组人,每组每个人都有编号,大家也是各自瞄准敌方骑兵的先头,从右到左那么数过来,一、二、三、四……到二十。


这一组刚打完,立刻换上早已准备好的第二组人。等第一组人装填好弹药时,也快轮到他们开枪了。


但这样做极具震撼力。枪手们虽然不是百发百中,可也每一轮都能放倒近十骑的人和马,且看上去仿佛清军有一支强大的火器部队,完全不给喘息和调整队形的间隙。


当大家都上了两次场的时候,准部的突袭部队开始崩溃。


生怕被抢了功劳的杨千总立即叫桑玛他们停止射击,绿营骑兵高高兴兴地趁敌人们的耳朵和胆量尚未恢复的时候,风风火火地冲去。


而藏兵们一看大清的士兵把准部的军队冲击不像样子,也叫嚣着冲入阵中想分一杯羹。


接着就是血腥混战。


基本上,火枪队的百来号人没有伤亡,因为对方要从下往上,又非顺风,很难以弓箭还击——远途奔驰而来的准部兵马不可能带着笨重的弩或是其他分量太多的武器。骑兵贵在速度,带的东西越多、战斗力就越低。



桑玛对掠夺和屠杀的游戏没有兴趣。这边却是急得跳脚。


大家根本就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后援人马,就将所有的兵力投入一场混战。这要来一支奇兵,哪怕只有三百,就能将达赖抢走……


“刀枪都备好,保护达赖!”


百人的小战队还是挺听她的号令的。反正他们的首功已经有了,到后方观望何乐而不为?!


“不到一千人打推两倍之敌,斩三百以上的敌兵,上功啊!”一名把总撸着小胡子直乐。


“可若是准部有一支千人……不,五百人的援军就完了。”桑玛有些恶意道。


但她派出去的几名哨兵跑出去约有十里地也不见敌影,而眼前的敌军已开始溃退。小胜一场是必然的。


“穷寇莫追!”


杨千总毕竟有经验,一见功劳簿子上少不了己军的一笔,立马收兵。


他一来怕有埋伏,二来感觉兵力不足,所以立即派了传令兵分头紧急通报中路大军的延信将军和南路的副将岳钟琪、及后方的十四贝子胤祯、四川总督年羹尧。最重要的是,怕功劳被吃了!他还将军报中大力赞扬藏军“英勇”战绩的文字念给后藏将领们听——当然是由桑玛稍稍添油加醋的翻译。


清军的伤亡未过百,自然是军报上如此讲,因为轻伤统统不算“伤”兵。


皆大欢喜。



---------------------------------


[1] 拉藏汗是硕特部蒙古汗王,自然受后藏农奴主贵族的讨厌。立私生子伊西嘉措为达赖的说法可能缺乏实据,只是考证,但那个伊西嘉措确实被废了是真,而且他从未被平反过。



[2] 最早的巧克力的记载是见于康熙朝。当然是洋教士的礼物,头一回是150块巧克力,不过是加水加糖……但在当时,不论东方还是西方,巧克力都是很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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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楼  发表于: 2006-02-23   
梵天最近的更新速度慢了好多!
铁四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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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楼  发表于: 2006-02-27   

65 若昼若晦


桑玛没再见到过十四贝子胤祯——她也是特意避开的——但她有一半的人手在盯着他,另一半人盯着成都的年羹尧。


相对而言,在诸皇子阿哥中——当然除了四阿哥——她对十四阿哥还是比较欣赏的:他肯跑来青海这荒凉的地方、一呆经年,算是少见的能吃苦。


但,皇位不会是他的!


当然,底下的将士们并不大清楚皇族们心中转的弯弯道,大家只是单纯地庆幸又能活过一场战斗。


“龙佳侍卫,干得不错哪!”


岳钟琪不过三十来岁,不过他只用了几天就平里塘、抓叛逆,麾下军人几乎没有损失,这本身就足以成为军中的传奇:士兵们都想跟随一位能带着自己在战场上活命的将领,因此即使这些人马并非他的四川旧部,仍然对他非常忠诚。


“哪里!若不是您控制了巴塘和里塘一线,他们要多来个一千人,我们就完了。归根到底,这些人见识过大清的军力,心有余悸,才一吓就跑。”


她讲的也过分谦逊了,不过双方都不在意就是。功劳名分已定,然后就是下一步的战略。


“……奇袭拉萨?!”桑玛眯起眼。


“拿下墨竹工卡!那里守军应该不会超过五千!且不少是藏兵,有了达赖和赶跑大策零的大名义,一般都会归顺,那余下的敌人就能不战而溃之!然后,强渡噶尔招木伦河——直取拉萨!”[1]


岳钟琪毕竟在四川多年,对藏区地理了如指掌。这也是年羹尧拿了顶戴去大力推荐的原因之一;而另一个原因就是他的作战手法灵活,向来不会按部就班。现在的战法,他甚至还没跟主帅商议过。“……呵,有了奇功,哪个主帅会多话!”


“那里的呼图克图活佛是章嘉活佛的弟子,曾觐见过皇上。”中路大军中的后藏贵族将领达克咱这样提议。他的汉话不是很流利,但有桑玛在旁翻译。


“哦——那就可以招降?”


“应该可以!请让我去试试!”


“好!事成,我拼着也要在奏章里写上你的大名!”


“……”


于是桑玛眼睁睁地目送着一支三千人的藏、汉骑兵抄险路直扑墨竹工卡。


而她的任务是:保护达赖!


……真无聊……


“老大,还跟着他们打不?”四野经过她的严厉训练,已是火枪好手,头一回上战场又碰上还算轻松的胜仗,自然特别兴奋。


“不打了。”


“什么?”


“我们得一路跟着大军,慢悠悠地‘逛’进拉萨!”这兵力完全不对等,纯粹是一边倒,还打什么呀?!



* * *



桑玛是知道:里塘可能世界上最高的小城。往东南,经茶马古道可至云南,如果她没记错,幼年时曾经跟随马帮走过那条山路;往东则是打箭炉大集市,及盛产美女与好茶的雅安,再过去便是天府成都;往东北可从青海入中原,只是路上一样的难走——中路大军正是惊这条路,吸引准部大策零军的主力。[2]


里塘至巴塘多为平原草甸,还有罕见的温泉区,可毕竟太高了。不少初到高原的清兵都无法忍受稀薄的空气和寒冷的气候,但在长官们严厉的督促下还是艰难地跟随着,倒是硬着头皮经过了些日子、大多数居然能适应下来,只战斗力大大降低。


嘴巴张大呼吸会喉咙疼,不张嘴巴又有些喘不过气。


于是后藏的士兵们临时成了护卫军的“主力”。


可也仅仅是两三天的时间。不久后,传令兵来到——


拉萨已定,请达赖入藏!


“真快啊!”不少藏将感叹着。


“毕竟是大清皇帝的士兵。”


“……”


“……”


桑玛从军的抗战岁月里,早听惯了己方军人感叹不如强悍不如日军、装备不如美军之类,直至抗战结束,大家始终不觉得自己打得多好,只觉艰辛、困难、悲壮……可如今听他族的将士称赞着“祖国”的军人,心中即愉快又怪异。


这大清,难道已经成了自己的祖国?



“胜利了,为何还是茫然?”


少年达赖格桑嘉措平静问道。他与桑玛一样、坐于高地,俯瞰平静的草甸和清澈的溪流,仰望仿佛伸手可及的蓝天与白云。


这里是最靠近天堂的地方,可惜不能解答所有人的疑问。


“我出生于另一个遥远的时间。而,当我从白云深处摔落到地面的时候,我来到了这个地方。”委实太过匪夷所思的经历,让桑玛完全不知道怎样解释,突然间就将实情全部说了出来:


“我是两百多年以后才出生的人。在我成长的时代,这片土地、以及整个中原都陷于战火,外洋的敌人非常凶悍而残忍,我们历经八年、战死几百万人,才保住了自己的国家。


“可是,外敌一旦失败,内战又开始。我的新婚丈夫为了他的……主君能顺利铲除我的养父的势力,要将我杀死。


“但我没有死。当我睁开眼的时候,见到了……仓央嘉措活佛。他说……回来就好。”


桑玛简洁地讲述着,格桑嘉措静静地听着。


“现在我居然觉得,自己生来就应该活在这个年代、这片土地,并且为这片土地将来的君王效力,和他……”恋爱。不过这个词还是被她吞下肚中,只比划了几下,还是没有讲出口。


“你可有后悔?”


“什么?”


“后悔到‘这个’世界?”


“不,不后悔。”


“一个世界抛弃了你,自会有另一个世界来接纳你。”没有惊异,没有害怕,他只是平静地望着她。


“……谢谢。”可她还是不信宗教。这大概就叫……顽固不化吧!



* * *



在拉哩的李麟又恢复到那个温和将领的角色。不锋芒毕露,也不会显得鲁钝。


不是他太懂得韬光养晦,而是因为军中来占一份功劳的老爷跟公子哥们太多、太多了,一着不慎可能会被记恨,那前头所有的铁血功劳都会被支颠倒是非的笔杆子给抹杀、还连累了麾下的弟兄,得不偿失。因此即便有士兵气得找他告状,他总是好声好气地拦下。


桑玛只是看着。


大量有用的和没有用的情报在她手中汇集。跟十四贝子走得近的宗室、将领和官吏,跟年羹尧来往密切的人物,他们同京城的何人频繁通信……政治变局在慢慢清晰。


李麟送完达赖不久,京里传来个不特别重要的消息:和硕雍亲王的侧妃年氏又诞下一皇孙。



--------------------------------


[1] 墨竹工卡可以说是拉萨的东大门,等于是断了大策零的后路。


[2] 自打箭炉出口至藏,计程不及5000里,成都至打箭炉计865里,由炉至藏计4780里,共程5645里,计100站。西宁入藏73站,5000余里。昆明至瓦合塘59站,3800里。



66 若秦若勇


他又有了个儿子。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桑玛本来连头都没抬。


也许是麻木了,也许是根本不关心,也许……也许是也许吧!但如果他没有不停地生孩子,既会得罪妻子母家的人,也将招人非议。总之,坐到那个一般人都艳羡着的高位上,日子也不好过。


可她突然就想起了年羹尧往京里派的几拨人,其中有两拨被她的手下跟丢了,而追到京城时人家已经在吃喝嫖毒地玩开,再让京中的穆铮探出消息来很吃力。这是她工作的失误,要是在军统里,不挨批才奇怪……不,那个世界已经与她无干系,内战谁胜谁负的她也不再关心:反正横竖都是中国人夺得权力。


几次到手的圆明园的来信很简要:注意身体、多吃补品……但提到的几样滋补品正是四川和青海的特产。


得空带写人参果回京是多派人手去青海的意思,订一些花锦则是盯紧川中的意思。基本上,通信的语言不脱旗主和亲信奴才的味道、抓不出把柄,但深意自知。


是不是改回京了?


当李麟被升为固原提督的时候,桑玛回了京。李将军会有个安稳的地位,她清楚。不过——


“您只须按照大清皇上的意思做,绝对不结宗室朋党就是。”她这样对欲言又止的李麟道。


“桑玛……多谢了!”


李麟也不知道什么可以问,什么不可以问。但他至少非常清楚一点,就是桑玛的背景绝不仅仅是一名皇子管事,而且也绝不是八贝勒或是十四贝子大将军王的属下。答案呼之欲出,但他也怕引火上身:那一位王爷若是落败……李家亲族那么多口人可就全搭上了;如果他站到另两边而这位却胜出,也是一样的后景凄惨就是。


“您就不必多担心了,我不过是沾了老朋友的光亲近达赖祈福的,哪有什么其他的想头呢!”桑玛轻轻巧巧为他解围。


“那……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桑玛抱拳。



“老大,真的不去布达拉宫看达赖坐床?”四野是新鲜,倒非真的信徒。


“你我都没资格进去,又何必看这热闹。”


“您应该可以混进去的呀!”老大不是很景仰什么活佛的吗?虽然他不明白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能给千千万万人带来福祉?很奇怪的信仰。


“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 * *



桑玛这次是动用了平时舍不得的信鸽,给北京城的穆铮捎去一份颇为奇特的清单;而穆铮也痛快,立刻备好了用四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到她手上——此时她已在成都郊外。


铺子里定制的雅致合身骑装,还有满、汉族生了儿子送给亲家的小物件。后者都是常见的东西,常见到不像是王府出来的东西,但若是远从京城带来,就显得意味不同了。


“年主子诞下了小阿哥,我这做旗下奴才的就顺便捎带了来给年督标。”


年羹尧不过四十刚出头,却已是做了十来年的大员,虽从未跟眼前这个“龙佳管事”打过交道,但总是听到些暧昧传闻。因此还算礼数周全、态度诚恳,找不出什么差错来。


“龙佳管事一路上颠簸辛苦……可曾在四川境内遇上什么麻烦?”他只是疑惑:她到底什么来头?谜样的年纪,不惊不乍不卑不亢的姿态,实在是女人中罕见。而她的这次登门,难道就为了这么点点小事?


年羹尧评估她的时候,桑玛也在暗中较劲。她在资历、经历上并不输此公多少,可终究是没有那种号令万人的魄力,还是在气势上稍逊一筹。不过她有她的办法,就是耍点小女人的手腕来撑场子。


“哪会!这盗匪遇上我是他们倒霉,谁打劫谁也难说。不过这一路上行来,除了路途长些,倒真是没碰上什么事儿。看来年督标治理西川的成绩有目共睹,皇上的破格擢升确实让人找不出把柄啊!”


然后她就絮絮叨叨地讲起此行的其他目的。“……您也知道王爷挑剔,用的香料也是选了又选的,所以我干脆自己来一趟四川,听说打箭炉是这些货品的集散地,可又怕被那些个番人给欺了不说、办砸了差事可就大了……”


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明白了,对方是要他帮忙采办。行!“要不这样,我谴几个精干又会方言番语的人陪了管事去打箭炉?”


“哎呀!这样甚好!好极了!”


好极了呀!他真是“精明”哪!他们年氏一族,可惜,年家再洗脱,也逃不开四王府的影子!


* * *



她回来了。


去过十三阿哥府送去不少药材,还将一名妾室拉去逛街——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去过十六阿哥府将一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什么方姑娘带走——听说连招呼都不打,却能让十六弟无言以对。


甚至还捧了大把“孝敬”去过圆明园的后院——但孝敬的东西都是四川的年羹尧出的钱,因为年氏难得地来了封长篇的请安信;她还顺带拐到手大笔脂粉衣帛香露甚至翡翠首饰的生意……


以及一本厚厚的文书,让人心惊于她敏锐的洞察力。


还有就是其他探子侍卫陆续回报的种种“战绩”:她居然跑去指挥打仗!嫌活得太长是不是?!


……可是,她就是不来见他!


他到底干了什么让她给自己脸子看?


呵,不过,他又不是没有办法让她自己笑眯眯地到府里“拜见”——她不喜欢圆明园,那他就去旧府,哪怕八贝勒的府邸就在邻近。反正这女人有的是令大家瞠目结舌的法子,他根本不必担心。



* * *



桑玛惊讶地望着四野。“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这个……嘿嘿,老大,诗诗也不太敢理我。王爷府里特别讲规矩,她不敢正大光明地跟我来往。”


家丁和侍女?


桑玛从来没有什么门户之见,不过这两个人也算门当户对,家庭学历经济地位相当,还颇有点地下情之类的……唉,她在想什么呀!这年月自然讲的是出身和外表,哪有什么自由恋爱。不过,诗诗是钱氏格格的丫头,这手续上有些麻烦就是。


“她可是签卖身契的?”那个简单,花钱就行。


“不是吧……好像是什么包衣的……”四野对这类外族的户籍制度从来就不关心,可现在就碰上麻烦了。不知临时抱佛脚成不成。


也一样的麻烦。问题是四野不是旗人,又问题是人家姑娘是个皇子妾室的使唤人,一个弄不好反会搞砸。


麻烦!麻烦!


唉……只能找“他”帮忙了。



67 若鼓若芭


仪容完美——侍卫男装,也没什么好看不好看的区别;笑容完美——柔柔的甚至带些谄媚,假得不像她龙桑玛的作风……而且先去左拜访右请安,让他空等了一个时辰不止!


她一定有气,却找不到借口发作,只好由他当这个出气筒了……堂堂和硕雍亲王,居然也成了个小女人的出气筒!


不过她所用的香料却是真实、熟悉的、优雅的——呵呵!她,终究还是她呀!


“给王爷请安。”


“什么时候改了性子了!”谴走其他人,只留下跟她最熟、嘴巴也最紧。比如,当她卸下虚伪面具时后的懒散和无礼——



“闫公公,有吃的喝的吗?”一屁股摊倒在椅子里。今天似乎有些活动过度了——当然她是存心的。唉!她是不是老了?但脸上还是没啥可恶的皱纹之类的来昭示:人类还有年纪大了这码子事呀!


“有!有!马上给管事您拿来!”在王爷大人的强烈“暗示”之下,随身太监立刻识相走人。


自动自发地给自己倒茶水——这要是旁的人,哪怕是比管事高上几级的,比方说府里“格格”品级的侧室,都是不可想象的。而她龙佳·桑玛就敢干!


“这次有受伤吗?”沉寂了许久,他先开口。


“没呢!不过风吹日晒的,皮肤差了很多,回来的头等大事就是好好整治皮肤。”她向他“展示”了一下成果。“我刚刚才发现:这些膏脂居然跟等重的金子一样贵!怪不得前人要用‘民脂民膏’这样的词儿,原来真的确有其事!”


哭笑不得!她竟这样曲解……也算有点歪理就是。


“所以一直不肯来见我?”他问。


“那副又黑又粗的样子,见人不成了吓人了!”


“还以为你在生什么气。是不是你在前头打仗,我在京里享福,觉得碍眼了?”


“生气啊……这倒是有一些的!”继续找吃的,然后看见一个有点点眼熟的银色盒子,只不过大了一号。眼睛一亮,而鼻子也自发地嗅到熟悉的甜美气息……即使只有一丝丝,也或许知识幻觉。


“就知道你喜欢西洋的东西。”他无比肯定,因为关于这一点早就“拷问”过四野了。可那小子耳朵抓了半天,也讲不清楚她到底看不惯的是什么,真是让人着恼。


“是哦!不过这是不能加水又加糖的,不然容易发胖。”要知道,现在的体形可是她费了不少力气得来的。即使新送进他府里的秀女也少有能跟她比的。哼!便宜了你!


不懂得客气俩字怎么写的桑玛很惬意地取出一块半寸见方的黑色纯巧克力——品质真是好——往空中一扔,用嘴巴去接。


而旁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包括捧了大小碗盖进来的太监,那嘴巴张得足可以塞进两只鸡蛋。


“哟,闫公公,多谢了!”


满意地接手托盘,盘子底下塞过去一小片金叶子,然后使个眼色:还不快滚!


“是!是——奴才告退!”在活阎王和大老爷的双重欺压之下,中年太监几乎是爬出了偌大的房间。不过,嘿,这回真是赚到了!一两多金子呢!真希望那位据说枪法神准、杀人不眨眼的男装丽人多来几回、多给几片……



“这不是很苦吗?”为什么她的表情很愉快?


“苦中有甜,醇厚浓郁,如人生滋味。”似乎吃太快了,已经塞到第三块。这是外邦万里迢迢进贡给大清皇帝的敲门砖,这样的吃法好像有些浪费。不过当她见着他盯住自己的眼神时……嗯,有些得意。“你也试试。”


齿间咬着巧克力块,凑过去,和他密密地分享。


他为这不熟悉也不怎么喜欢的苦味微皱起眉。不过她的甜美弥补了这些。


真个是太久了!


“别气!……我的日子也不好过,你是知道的。”


“是!我知道。可你也晓得,女人最怕老:老了就丑了,丑了就没人搭理了。你看,这里有了条细纹,都是这趟行程里现出来的……虽然挺后悔自己跑了去打仗,不过,”她东一棒西一槌,存心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在亲热上头。“这年大总督、平西大将军老爷的,不乖乖回来当您的门人了吗!呵呵,不论八贝勒还是十四贝子,一个都不会相信他!”


她的笑容很是恶意,话语也是毒辣。但他有些明白了,年家因为某些原因——咳,似乎,呃,大概……吧,跟他本人有关——深深地、得罪了她。而他这可怜的“姻亲”,也被一起算帐。


“你很清楚,年妃——”


“不用说,反正我不认为她的儿子能超过弘历,有这本事当皇帝!”


“……别这样说,皇阿玛还在,我……”可她为什么就这样坚信呢?现在连他都已经能多少放开了,认命了。他……已不再年轻,如果皇上真的选了十四弟,至少对母妃德娘娘是件好事——连他的生母都这样以为了,他还能说什么?!


“不许泄气!我还要粘杆侍卫领班的位子呢!虽然有些不妥……不过我死也要到乾清宫什么的地方去狠狠踩几脚!”


“……”这……难道就是她不懈努力的原因??



* * *



十四贝子回京了。


一般的平民只是单纯地高兴不会再有人死了,多数的一般官员也高兴不用再为庞大的军饷开支和积欠的财政漏洞而头疼。可权力旋涡中心的眼睛们却只盯着一个人的心思举动——康熙帝。


他的态度,就是全紫禁城的风向。这风怎么吹,大家就往哪边倒。


当然,也有当权的人不怎么在意的,那就是越发深沉的皇四子雍亲王胤禛——至少表面上如此。何况他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忧思,扛不住巨额户银亏空和贵族压榨的高官们都来找他帮忙,“恳请”欠了国家银子的大老爷们多少能还回来点,好让他们发属下的月俸。


库房里官铸的银箱子不多了……每当皇帝要赏那些没功劳却占了好处的贵族时,他总是拉长了一张脸给老父亲看:虽然不能反对,但你也得知道底下人的难处!而老父亲有时会投来几许了解的目光,因为他隔十天就会报告一回实际还能发多少银钱、又有多少应该收的没有收到,而其中老爷子跟兄弟亲戚老奴才们的关系户头又有多少!


同样的,几个被巨额军供压得接近民变抱怨的西北、西南省份,特别是陕西,已经顶不住了!再向陕西要军粮,就真的过不下去了:要么官员没饭吃,要么百姓没饭吃,横竖都是要死要活。


皇上也明白那几个本就不富裕的省份的问题,但做皇帝的必须通盘考虑全局,最后的办法就是趁着入藏战争的不大不小的胜利,找个能收拾的人去收拾,这人就是年大总督——说是升迁,其实是麻烦中的麻烦。


也因此,年羹尧刚接到他可能被提为川陕总督的“内参消息”,立即派了两名亲信的传令兵星夜兼程赶来他的府中,而且是在掌灯十分硬扒开京中旧王府的大门。可谓十万火急——虽然气那混帐有事情了才想到找旧主解决,但也算是诚心诚意的罢!


他只是郁闷地做着应该做的事情,安慰那些快哭出来的办事人员,对付趾高气扬地觉得天下就是自己的那帮子朋党们……着实有力使不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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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风云来去


京中,王公们正欢庆,争先恐后地向八贝勒和十四贝子献殷勤。


但暗波深潜。


天暖了。将士们期盼已久的厚赏并未下来,倒是几道军中人事命令相继颁布:


李麟,为陕西固原提督;岳钟琪,为四川提督;年羹尧,为四川陕西总督。


而抚远大将军十四贝子胤祯又被打发回西北,但这回不是去西宁老本营,而是去西宁后方和哈密前线之间的甘州(今张掖),像是被两个大张的钳子——四川和陕西——牢牢夹住。


这各党交织的局面,真不知是皇上圣明,还是年老无力整治所至。


朝中的局势再次陷入不明朗的旋涡中。而登基六十年、自古罕见的康熙帝,则更加热衷于扮演一个好父亲、好祖父的角色,每天花很多的时间与皇孙甚至皇孙女们相处,好一派皇家天伦乐!


而他和硕雍亲王,仍然作个对百官强硬、对农民怀柔的四阿哥,最多学会了将报喜的折子明着上、报忧的折子暗着上,拼凑出一个太平盛世的表面景象。


都是假的啊……



鼻间的清爽香气提醒着他眼下的所在。


这里是她在山庄里的秘密花园,地点僻静、守卫森严。里外两间屋子和中间夹着的小浴间,布置花费很少,但奇巧出新意,引来的一小方温泉水池壁上还有着特别调制的香料,借着温腾的水气柔柔地散发于整个空间。


清新宜人,如同屋子的主人。


闭着眼,听见哗哗的水声。然后,再次疑惑着她的来历……



桑玛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其他人没这胆子来撩母老虎的须——然后是一个人坐上藤椅的咯吱响动,然后是倒水、煮茶的动作声音。但她还是继续将头埋在水中,直到快窒息时才探出水面来换气。


权力游戏,她玩得真是越来越顺手,也令她越来越讨厌自己。


空气是满是抑郁,而非暧昧。


公私相处的时间都够久,光凭直觉就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好坏。


他也不怎么好过就是。四平八稳、文过饰非本就不是他的本性。但经年的管事皇子阿哥生涯,却又使他通透权力场的方方面面和人情世故。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无力感……


而,有朝一日他登上帝位,又如何去释放这种压抑呢?她很想亲眼看看——只希望他不会将自己当做飞鸟尽后的那张良弓。



斜开的窗格被小心地隙开一条缝,带走多余的水汽,透进光亮和微凉的风。


她终于决定离开温热的水——起身,不羞怯也不闪避,在他若有所思甚至有些心不在焉的注视下擦去发间和身上多余的水分。


肌肤在浸过天然温泉后光润如玉、滑不留手。套上最细致的紫花布裁制而成的收腰棉袍——没有开叉,只得做成褶皱大下摆——衣料与肌肤相互摩擦,有种奇异的感觉。


熬煮茶砖的温暖茶香与所熏的花香相融合,正与这暖暖的天气相符。


“这样的茶,与你平时喝的绿茶各有千秋吧?”她问。这可是高山特产的好茶,光是万里迢迢地运来就很珍贵了。


“品起来挺好。”他也开始喝上高原风味的浓茶,因为他发现这样小口、小口的抿呷动作,很适合思考。


“呵呵,就知道你会喜欢上的。”她低下头,主动吻他。他的嘴里是她最喜欢的茶香味,清爽明朗,与他越发内敛的表象相去甚远。


而他,则需要眼下温暖的安慰与鼓励,暂时不想去思考明天和明天的种种。



* * *



温暖,平和。小小的斗室却有着良好的通风和采光,以及巧思的布置,让人即使呆上一整天也不觉得难受。


此外,就是些个用料考究、制作精致的扬州菜——连带着他的口味也慢慢变得偏甜、偏淡、少油、少盐,府里的人还以为这他理佛理出的淡胃口……不过这样对身体不错。


他很少留上那么久——因为路程和时间的关系,有时也因为她根本就不在庄上。他心里有事,可不想说,那她就不问;而她也常会有不想跟他及任何人透露的事情。


“那个噶尔弼是怎么回事?年羹尧的信里讲了一堆,我却没明白。”


“……你知道我并不擅长收买眼线。”


“对。”她擅长跟踪和分析,却太正直,即便是杀人、也下手下得痛快利落。用心计不是她所长。


“可我在西藏的时候见到岳钟祺将军手下的一个千总,他是负责飞夺洛隆三巴桥的人,可他弟弟在那一役差点战死……他家就俩儿子,而且都在打仗……所以我就帮忙那个小伙子回京照顾老母亲……我是打了你的旗号找人办事去……所以他有什么消息都会写信给他弟转交。”她顿了顿,等他的反应。


他沉吟了会,想着她写下的战记中所描述的险关。“你做的没错。不过最好下回告诉我一声,可以想个周全些的名目。”


看来他没怎么生气。“噶尔弼不想去西藏,想托病不进藏。所以我把这消息给了年羹尧。”还是六百里急件送成都去,给年大总督一个好大的见面礼:延信已带了一帮宗室回京,从此年氏在西北就真的没有对手了——只除了甘肃的十四贝子。


“然后年羹尧就上折弹劾噶尔弼?”其实他有些怀疑这女人又做了什么手脚。不然狐假虎威惯了的她不可能那样小心翼翼地瞅他的反应。“噶尔弼算是老八的人……不过反正也闹不出什么来,你就不用担心了。”


“十四贝子那里你也不用多担心的。李麟的固原大营会看着,陕西都是他的旧部,加上年羹尧总揽川陕的军政大权,什么事也不会有。”


他突然抬起头来,盯了她一会。


“你防着十四弟会……”兵变?!会吗?!心中一个声音说会,另一个声音说不会。弄得他左右不决。


“我不知道大清朝怎么样。反正我是见多了政变兵变民变宫变的。我自己就碰上过好几回。” 而且自己的角色有保皇党也有革命党。“当然啦,皇上的教育那么好、那么严,应该不会有问题。”


望着她平常的神色,这样惊人的事情她居然很是平淡;然而像走个小后门帮人回京之类的,在她那倒成了大问题?!真是个矛盾的女人!


他伸出臂,而她很愉快地投向他。



午后,是暮春时节少见的雷雨。几声闷响过去,雨点子噼里啪啦地打在齐整的屋瓦上,和开始展现墨绿色的植物上。北方的气候毕竟与南方大不相同。在长江以南,即使隆冬也到处可见绿色,虽黯了些、却远好过北方的枯黄萧索……


桑玛掀开厚实的布制帘子,透过软榻旁的小窗望着外头的一小片玫瑰院。


窗,是玻璃制成。一尺来长、半尺多宽的一块下脚料,居然要大把的钱外加人情,委实让人火大得很。


“你这窗子特别。”某人也从午后小憩中懒懒起身。


很久未有过这样的平静安闲!似乎自打她离京赴军前到现在,他的日子大多是瞎忙乎、瞎操心,有时几乎快压制不住暴躁的情绪。


而她,就有这本事让他平静——哪怕是又好气又好笑的平静。


“就这一小块东西,居然要十两银子!”她努力地无视于沿着腕间慢慢向宽袖审处抚上来的贼手,开始抱怨着,“还得赔上一堆好话,也太黑了点!”


“呵呵,是呀!”这本来就是皇家专用,她这才是黑好不好!从钟表到巧克力,从望远镜到玻璃窗,这女人还总是挑贵的。“谁让让你尽喜欢这些玩意来着。”


他的指掌,骨节分明、温暖干燥,与之交握着能有强大的安全感。因此她常半推半就地跟他嬉闹。而只有这个时候的他,显得年轻又活泼些。阴沉冷峻的造型也真的不大适合他就是。


“放下帘子。别让人看见了。”他一边寻着她的唇一边道。


这透明的洋玻璃,照明是好,但却给人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好吧!放下其实根本不会走失“秘密”的一小角布帘,她反转身,迎向他的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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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想——给四爷调的一款香水:


清爽木质香调


前味:橡苔、佛手柑、豆蔻、丁香、薰衣草、罗勒


中味:松木、琥珀木、薄荷、鳶尾草、风信子


后味:琥珀、熏木、綠茶、白麝香、檀香、柏木


参考:Kenzo竹子男士香水;Davidoff冷泉男士香水;以及Dupont、Hermes的木质香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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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琴瑟西东


她硬留他到掌灯时分。明知他明天要早早起,还是不管不顾地耍无赖——当然也是在他的纵容之下。若是其他女人,大概会被“冰封”上几个月,以惩罚其“不识好歹”。


他很不满她随时甩下他干“公事”,不过想必他不明白,她来自一个追求民主和独立的年代,最反感的就是妇道中所崇尚的没有主见、以男子为天的概念。


他的女人不少——虽说与他的父亲和兄弟们相比还是少的——所以她必须要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所在。


田地;


金钱;


政绩;


权力;


战争;


……


那些都是这时代的男子们得以在妻子儿女们面前高高在上的理由,因此他们断然不会将参与的权力让出来。


而她,是个异数,特异到别人无法打压、无法抹杀、无法漠视。


做这个时代的女人真是辛苦……不过那些女人们也许正嘲笑着她没有“依靠”,只能“可怜地”跟着低下的士兵们出生入死吧!所以他的妻妾们严格禁止女孩儿与她接近,就怕她灌输“不好的”想法,难以教养出没有意志的顺从女孩来。


“桑玛嬷嬷,额娘们叫我不要和你来往。”


弘历已经不止十岁了,不过还是个孩子就是。这让她想起初见十六阿哥的时候,那个小少年也是这个年岁。“那你阿玛说什么?”


“我没敢问阿玛。”


“哈哈呵……”桑玛笑开,“四阿哥,别对我说谎。”


“……阿玛让我跟你学学关心民生、不畏艰险……办事细致——”


“除了好话,还有别的吧?”


“……呃,说我大了,不该再跟着你……阿玛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嬷嬷?”他觉着很奇怪。


“意思是男女有别。以后你也不能随便去后院,得通禀了才能进。”


“额娘和福晋也是吗?”稚嫩的脸蛋皱了起来。


“你总得让她们有时间打扮一下呀,女人们都会在儿子面前有个好模样的。”


“桑玛嬷嬷也是吗?”


“……我又没儿子!何况你连我摔下马的样子都见过,又何必穷讲究!”


“哦!桑玛嬷嬷不打扮也很好看的!”


所以,孩子们的眼睛是雪亮的!


“呵呵,四阿哥,你真会说话!”心情大好地亲了他一口,满意地看着他迅速涨红了脸。“好了,要听打仗的故事吗?”


“要!要——”骑马打仗,多威风啊!他对惊心动魄的实战极有兴致,而对歌功颂德的神话也早没了胃口,只想听听最真实的一面。“十四叔打了胜仗回来,大家都围着他,好羡慕啊!”


“十四贝子又没见过战场上成百上千的死尸和伤员,有什么好羡慕的!倒是真正流血流汗流眼泪的将士们,在高原上冷得要命也没有足够的棉衣御寒,而拼死得来的功劳,又都算在那些什么事也不用做的宗室贵族老爷少爷们头上!这叫前线的将士们怎么不寒心?!”


也许说得过头了些,十四贝子对弹压青海蒙古各族、筹集部分军需物资颇有建树。但打仗的时候他可是在后方,南路大军的奇袭拉萨的胜果他也没什么份。


弘历又不是小孩子,自然明白她讲的是什么,默了会,才说:“不到实地去,还真的不知道呢,是不是,桑玛嬷嬷?”


“对啊!我不自己去藏区,还不晓得很多事情……我们今天讲飞夺三巴桥的战斗好不好?”


“好!”



* * *



有些俊美的人,一旦不再年轻就难以复见昔日风采;而有些人,即便上了年岁,还是雍容气度不减——八贝勒就是这样的类型。


讽刺的是,他跟他的四哥与十三弟、十六弟,正亲切谈笑,其乐融融,让人有着天家也重亲情的感觉——可惜是错觉。


那各自的眉眼深处,正是警惕与防备。



桑玛放下马车的帘子,学着一般有身价的妇女、不让人窥见真面目——这样严格的男女区分,倒是很适合眼下的场合。


一堆所谓的宗室贵戚齐聚,道行深的能把仇人演成亲人,道行浅的言语里就挟枪带棍的。相信即使如康熙帝本人也觉着不怎么舒服罢!


不想再继续参观下去,桑玛招呼车夫回山庄去。当然回去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车子重新翻修,免得下回被认出来。


一个看似稳定的局面,各方都处于短暂的平衡。但桑玛却加紧了手上的部署,连带着把和硕雍亲王胤禛也拉进来。


还有一年了……


很多时候,桑玛在思考康熙帝的想法。老人家的身体不错,时不时也召些低位阶的年轻嫔妾们伺寝,但不大像他登基的前二十年那样慷慨,基本上她们都没有封号、或是封号很低。


可还是有些信号的,比如很多应该重惩的贪污犯在交还了些钱财之后打发回原籍念书,或是弄去修订史书书库什么的,还有就是老皇帝开始关心每一个儿子、孙子。


大阿哥跟二阿哥仍然关得严严实实的,但有了病还是有太医去看望,生了孩子或死了老婆也有恩旨之类。当然他们都没有十三阿哥那样的待遇:十三阿哥的身体基本康复之后——即使没有全好,也得装出精神不错的样子——重新在畅春园出入,祭奠生母与清皇室的祖先,安排儿女的婚事,与皇父对诗论文甚至交流儿女经。


十三阿哥教女儿写字、教儿子骑射,是皇城中有了名的慈父,有时还带了最心爱的小女儿跑去皇父跟前献宝……让关心他的人欣然,反对他的人忌惮。


“十三阿哥真是疼女儿啊!”他的女儿是宗室中少有的娇养,倒不是娇生惯养,而是娇滴滴不怕生人不畏长辈,即使出了错也是小娃娃的错处,何况一个处处替女儿陪不是的“孝女”父亲经常让人哭笑不得。


桑玛跟漂亮的小娃娃——唐四娘生的——左亲右亲,直到小家伙又看上新的玩具——若兰为止。这人小鬼大的娃娃见到好看的女人就扑上去亲近……真不知是生错了性别还是大人们教育有偏差,总之……呃,还是挺可爱的……


“女儿就是生来疼的。”尤其是您这位不讲道理的姑奶奶大人在,小的敢对孩子不宠吗?不然说不定就女人和女儿一起被拐走了……就这点而言,他是第二可怜的皇阿哥,最可怜的自然是更加敢怒不敢言的雍亲王四哥。


“真是幸运的孩子。给您请安了。”桑玛望着远远的一大一小俩美人儿闹在一块,现在才想到向十三阿哥打了个千——她在外更加经常穿男装,以保持年轻俊美的样子。


“呵呵,桑玛,什么时候你这么有礼了?”


十三阿哥的眼中也都是真诚。有时她觉得也许这位未来极受宠的皇弟,也许真的是个名副其实的贤王……


“……桑玛?想什么那样出神?”千万不要是看上他了!千万不要!


“啊!桑玛在想,您还是好好保重身体,以便将来出力报效。”她含着深意道,不意外他微眯眼。那眸中闪着的,是精明。


“好,我明白!”他轻轻点头。“哪,有什么在下可以效劳的?”


“您,就这样,很好!”



70 怕春去


去年的正月里,皇四子和皇十二子奉旨去告祭永陵、福陵、昭陵;今年,他们两个是千叟宴的司仪。


桑玛与那位十二贝子胤祹没什么交集。印象中他是个比较安静本分的人。不过,身为皇帝的儿子,任何人也别想从权力的旋涡中跳出来——十二贝子与三王府、四王府、八贝勒府、十四贝子府来往都勤,让人很难弄清楚他的本意。


不过,随着康熙帝的年岁增大,年长皇子们的继位优势在迅速减低。大家的眼光开始盯向年轻的皇子们,而渐挑大梁的十二、十四贝子,甚至重回政治中心、还随驾巡幸京畿的十三阿哥,都成为瞩目的重心。


基本上,桑玛开始相信,在年轻的儿子们还无法摆脱年长的兄长和精明的大臣们影响的时分,老皇帝的继承人只有一个选择……


可问题是,她知道康熙只当了六十一年的皇帝,但她早忘了他是哪个月逝世的!


应该是夏天或者冬天。因为这两个季节是自然死亡的高发期,尤其是冬天,在饮食稍有过量又运动不足的时候,老年人极易发病。


也所以,她眼中的那个“合法继承人”被她搞得晕头转向,连带着穆铮甚至隆科多等人也没好日子过。


不能明着对他们讲皇上的大限到了——老人家正身体健着呢,每天指使着臣下跟儿子们干这个干那个。甚至还派了雍亲王、十三阿哥,和一堆八党、十四党的宗室去弄什么通州仓——其实这所谓的问题就是皇亲国戚们自己搞出来的,把帐簿上满满的粮仓搞成了大唱空城计的空房子。这事桑玛见得多了,可在还算清明的康熙朝,这是大大的漏洞丑闻。



胤禛又得罪了一批权贵,包括跟他一起去的人。以至于在去塞外的时候被其他人联手挤兑。


他的忧郁她看在眼里,只能用一切顺着他甚至惯着他来安慰。只是,当孤王的滋味想必非常难受吧!要换成十年前的他,早撂挑子或是不管不顾地整治大堆人去了。可眼下只能压着……


皇上看他的折子时没有说什么。这对亏空了国库接着亏空粮库的人来讲,既可能是坏的信号,也可能是好的信号。


“他们去找八贝勒和十二贝子说情。”她报告道。


八贝勒不是没有才干,也不会没有人品,坏就坏在他为了维持政治影响力,除了部分忠臣良将,还不得不用灰色的手法去拉拢一些不应当拉拢的人——要知道,既然这些人能被拉拢收买,就可能会出卖他!


因为,他的对手,是大清朝的皇帝,一个自废了最宠爱的太子之后,就密切监视重要位置上的权臣跟自己亲生儿子的老人!而这个老人,已经当了六十年的皇帝,什么没见识过、什么没经历过?!


四十岁的精明大臣儿子跟六十岁的精明皇帝老子……实力不在一个层次上。


“……去找吧!反正,亏空粮仓的人的名字一个没拉。”幸好隆科多在他的金援和极力“提醒”之下,没干令他为难的事情。但此人的操守……唉!不提了!


也因此他更加不能在地位乃至银钱上有任何差错。


别难过。”她亲了下他的唇角。“你的父亲都看着呢!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发现还有另一拨人在监视他们。”


“你说,可能是皇阿玛?”


“想不出还有谁有这个实力动用那么大内的粘杆侍卫。可他们的官味太重,反正我是很容易察觉出来的,也很容易避开。”


“希望如此……”谨慎小心了十几年,都已经成习惯了……可这样无法伸展的日子还有多久?


“快了,”她坐靠在他肩胛上。“你做的一切,上天的神佛和地上的人们都看着呢。”


“哼!……我没你想的那样了不起,桑玛。没有……”他抚着她看不出明显皱纹、也看不大出年纪的面庞。


英气的眉及熠熠神采的眸,挺秀的鼻和微微上翘的唇。想必女人们都想要她的这种得天独厚吧?!


他是受够了后院女人们越来越浓艳的妆,涂那么厚的粉、双颊和嘴唇弄得那样红,是不是太不端庄了些?真搞不懂她们的想法。


不过,桑玛的想法他很了解就是!她只是要实现“生前”的愿望,这样才“瞑目”。她说的话虽然很不吉利,但他还是可以体会到她期望见到一个没有战乱和饥饿的天下。


一个……天下!



* * *



五月,皇帝带着大队人马去热河。


桑玛突然就笃定起来。倒不是雍亲王胤禛随扈,而是她记起来康熙帝是病故于畅春园。


老年人的病因很多,而且一国领导人的身体状况和用药情况一般都是绝密,她只晓得康熙帝的心脏不好,那么情绪和气候的波动都可能是诱发血管出问题的引子。


就是冬天了!



胤禛一直在伴驾。他虽不大能理解桑玛的急噪是为哪般,但也同意她的顾虑:至少别不小心找了道,铸下愚蠢的大错。


因此他即使心有旁骛,还是谨慎说话、果决办事,哪怕很多对外接见的事情被抢走也不见半分懊恼,只在有空的时候端详边疆及邻近部落的地图、了解各地的风土人情,以及在避暑山庄的御瓜圃和周围的试种田里跟一般的农人聊天。


这倒不是他天生平易近人,或是存心做给旁人看,而是有些事情官员们一个也无法了解——他们大多从小就不亲近田地,时间都花在念书上了,哪里有工夫下田耕作?!


只是,一场罕见的冰雹,将一批刚开始抽穗的稻打了个彻底。


随后的两天,他看到皇父时不时地在抚心口,就找来随行太医。[1]


“不碍事,朕只是心口泛疼。”康熙帝挥退了侍从,让他们到亭外候着。这个颇孝顺的儿子……他亲近得太少了!


父子两人的年纪加起来有一百多岁,可并排坐在亭内的檀香木地板上聊天的情景还从未有过。天家父子,能独处片刻工夫,已是罕有。


“那,皇阿玛得注意保暖,天气忽冷忽热或是雨前闷热,也容易犯心口疼。”桑玛讲的什么血管收缩、气压高低的,他不大明白,但她非常恳切地说这是西洋人的高级医术,他也就姑且听之,拣大家能明白的说。


六十八岁的康熙拍着四子的手道。儿子的年纪都这样了……他是老了啊!“知道!知道,你的孝心皇阿玛知道!不过,这些古里古怪的东西……是不是你府中的龙佳·桑玛讲的啊?”他记得这个名字,很久以前是个不幸被剃了发、误了嫁期的漂亮女娃娃。真得让人怀疑她能否活得下去。


“是!她就喜欢些西洋的或是奇巧的玩意。”他的神情没有一丝紧张,语气也无半分掩饰,“儿臣很乐意看到她开心的模样。”


“四阿哥,朕已经让她入了旗,就是为了给她一个身份。”


“是!儿臣提过好几回要娶她,可是,”他这时开始不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从容面孔,“她不肯,说是嫁过一回已经受够了,断不再嫁的。”


“她真的嫁过人啊。”


皇帝的语气不是疑问。他也不在意和盘托出。“她遇人不淑,即使嘴上说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可疙瘩还是在的。”


儿子尽了心力,做父亲的也不好说什么。“好好照顾她……她没有孩子?”


“是。她说受过重伤,是她那个所谓的夫婿所为。”一盆脏水泼去。


“……查到了吗?”


“没有。”


老父亲信了。


等胤禛起身告退离开时,才惊觉背上的衣料已经湿透。原来,自己的举动也在父亲的“注意”之下!



-------------------------------------


[1] 康熙可能是心血管方面的疾病。情绪大的波动或是寒冷的天气会刺激血管收缩。康熙六十一年(农历)11月,老人家可能因为打猎时感冒加重了心脑血管方面的病情,造成脑梗塞而身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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