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这样维护十三,我真的很高兴,其实我对十三的感情,怎么说呢,基本上把他当择偶标准了吧。我是学历史的,按道理来说是不应该有什么偏私之心的,可对于怡亲王,似乎总有点不够职业的情结吧。
说道十三是否真谦恭这个问题上,我想我的看法是有一些制度上依据的。清朝的治国制度上承朱明,但在宗法体系上,却与金元一脉相成。少数民族政权在初期往往实行上层军事贵族民主制。比如金朝的勃吉烈,元朝的大家产制,清朝的八旗议政王大臣会议等等,在这样的体制下,宗王的地位往往很高。即使政权稳固之后皇权不断集中,但残余的力量和深入人心的意识仍然不容小视。
钱穆先生《国史大纲》中讲到清代宗王时说:“明朝仪,臣僚四拜或五拜,清始有三跪九叩。明大臣得侍坐,清则奏对无不跪。明六朝答诏皆称卿,清则率斥曰尔。而满蒙大吏折奏咸自称奴才。按:清初汉大臣对亲王亦长跪,王俱坐受。(康熙后虽不长跪,亦跪一足白事)”可见这是制度传统问题,并不是某个人性格如何所能决定的。雍正曾因八爷不按亲王规矩排列依仗,而以贝勒礼行而大加切责,以三爷不受年羹尧之礼,而称其为谄媚。十三纵使再谦恭,在礼节上也要按规矩的。还有,管理部务的亲王在本部的文书中王号是可以抬格的,这就意味着本部已视该王为主。
亲王府的长史、一等护卫都是正三品,赐孔雀翎,这是多少总督提督都没有的荣誉。王府有私属佐领、辛者库,所属官员不论卿相督抚一律奴才相称,婚丧嫁娶一律成服。道光年间还有军机大臣为宗主王批麻戴孝,请假丁忧。雍亲王不也因为年羹尧不称奴才而痛斥他吗?
说到奴才这个称呼,清朝人与我们的理解是完全不同的,我们可能以为鄙陋,但清人却视之为亲切,父子、兄弟、夫妻、君臣无不如此。雍正元年雍正找老九的碴,说他在请安折子上自称奴才弟,大背礼仪。我开始也觉得这个称呼已经挺谦卑了,还要怎样。后来问了相关专家,才知道雍正认为他这样做是故意套近乎,可见称臣是更为正式和尊敬的称呼。楼上提到和绅,说他恃宠而骄,其实他是个极谦卑的人,对乾隆只称奴才,从不称臣,乾隆一咳嗽,就把痰盂端上,对同僚也算谦恭。清朝的权臣除了鳌拜和肃顺,没有一个敢在皇帝面前骄横跋扈的。
下面具体说说十三。十三有其颐指气使的性格本质,大家也都是承认的。再加上十三当时的权力状态,不但有传统的宗王权,行政化的相权,甚至有代天子行令的部分皇权(请见我发的“怡亲王在雍正朝的生活状态和心路历程”一贴的第三部分。)这样的人,一旦理想状态落到权力层面,对下属的态度问题已经由不得他本人了。好在十三最大的特点就是极强的身份感和分寸感,还有雍正始终如一的信任。即便这样,我相信十三在外臣中的口碑决不像雍正所说的那样好。且不说早期的“苛责”“言利之臣”的帽子,即使到了雍正五六年,雍正也常在奏折或上谕中说大臣们“不知王之居心”,可见怡亲王与外间的大臣们是有误会的。比如营田水利,十三多次提参直隶官员(不是营田官员噢),有的是十三独奏,没有朱轼署名,甚至连雍正认为不错,加以提升的官员也参了。雍正一律认为是公忠体国,那下面的官员呢,恐怕未必尽然吧。以至于十三死后在建祠问题上,雍正说如果有人暗地毁坏怡亲王的祠,那一定是与朕有仇,与怡亲王无涉,我总觉得这话有欲盖弥彰之嫌。还有一个例子,雍正把为十三办理府务的镶黄旗副督统提升为正蓝旗都统,等于本旗的最高行政官员成了旗内亲王的私属(不是奴才是什么),有清一代好象只此一例。
最后说一下关于史料的运用问题。史料的真与伪是有相对性的,有时候某一则史料,特别是笔记等史料虽然在该件事情上未必却有其是,但却往往能反映出当时社会的普遍认同,这样又有它“真”和“广”的价值,十七和昭涟的例子就是如此。
大家还有什么看法,请指教,非常希望就十三的问题和大家继续讨论,让他的形象丰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