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桐大人转的这篇帖子，我上网上去搜金启孮的这本书，就见到这篇博客，转过来凑凑热闹。）
金启孮的想法
萧文立
昨购得金启孮的新书《金启孮谈北京的满族》。金启孮是满族世家，自幼又曾住在满族下层人家，长成后长期研究满族学与满族史，还实际深入调查过满族村落的历史与现状，他来谈满族，当然驾轻就熟，而且容易取得世人的信任。此书也的确资料丰富可信。
我还只是大概翻翻，但在前言里却发现，金启孮思想并不简单，有些不经意流露出的想法，十分值得注意。我读后不能苟同，也觉得有些诧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
金启孮说：满族在解放前是一个长期受压抑的民族，不敢说真心话，一切顺着人说。受谁的压抑？他表面上是指国民党政权，却并不明说，给我的印象其实就是汉族。
长期是多长？书中金曾说，北洋军阀们并不突出民族差异，也就是不歧视敌视满族，歧视敌视的是国民党政府。但民国全算起来，也只有三十八年不满的历史，若从国民党执政的北伐胜利的一九二八年算起，更是不满二十一年，满打满算，满族解放前受压抑的历史不过这三十八年或二十一年，比与满族入关到逊位的三百年来，谁更长期？到底是汉族受压抑的时间长，还是满族受压抑的时间长？
满族入关初期，对汉人，尤其是江南的汉人，那种压抑如何？那是多么野蛮，多么残忍，多么血腥！为不渲染敌对情绪，具体事例不再枚举。即便清朝统治已经十分稳固之后，满汉之间的畛域消失了吗？满族统治者真的认同于中国吗？清之所谓中兴，曾左李胡为主帅，是这批汉人挽救了满族政权垂死的命运，但满族的清廷对他们推心置腹不分彼此了吗？覆亡在即，所谓君主立宪，组成的却是清一色的皇族（当然是满族了）内阁；逊位后，末代肃亲王还作诗说：幽燕非故国，长啸返辽东啊！再说，满族统治者对汉族士子真的推诚布公了吗？汉族人真的敢说真心话，而不是顺着人说话了吗？
反观民国建立后，虽然如金氏所说，南方人颇有些歧视满族，但统观全国，曾有过哪怕是一次这样血腥的对满族的歧视与屠杀？孙文的主张其中一项就是五族共和啊！五族没有满族吗？是汉族曾受过的压抑严重，还是满族受到的压抑严重？
这两项其实都十分小儿科，尤其对深研满族历史与现状的作者来说。那为什么还要如此说？
金氏还表示，他不同意文化低的民族为文化高的民族同化的论点，觉得还有无势力的民族为有势力的民族同化这一趋势。满族并不是落后民族。这里他仍然是隐讳曲折地表示上述观点。
仍以汉族为例。有清三百年，满族有势力还是汉族有势力？当然是满族。那么汉族被同化了吗？为什么民国三十年，满族就被汉族同化的那么厉害？就因为汉族有势力？满族入关时，汉族与满族谁是落后民族？如果满族不是，保不齐汉族更落后？
民族问题的确非常复杂。我们汉族人，其实历来是不太讲究民族尤其是种族问题的，有周以来就奉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世界大同思想和文化主义（可笑的是今人跟在西方人身后，起劲儿批判这是什么封建专制思想。可怜可悲的无脑人），所谓夷狄入于中国则中国之，所谓礼失求诸野。不幸的是，近代以来被西方列强狭隘的种族主义所裹挟，不得不披上民族主义的外衣。现在看来后患无穷。直到今天，竟还有人，专家学者，虽然隐讳，但实在是这样刻意地突现民族矛盾，而且明显违反史实。这的确非常危险，非常发人深省。
金氏前言一开始就说，近年来描写满族的书籍很多有的甚至歪曲历史事实云云。但他所举的七本书，关于末代皇帝溥仪的就有五本之多。且说溥仪的自传（虽讳言为有的回忆录）“令人感到只有忏悔与自我批判，这也不符合事实，令人看了之后对满族更加难以理解”。如果他不是故意混淆，就是逻辑有问题。因为谁都知道，着眼于溥仪，与其说因为满族，实在不如说因为他是全世界历史上的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活宝，是德政的典型。溥仪先生写书时，的确只是忏悔与自我批判，但这是出于怕死保命苟且偷生，那时他还有心情考虑什么满族问题？
金氏还说，解放后有了纠正，但满族仍心有馀悸云云。这种说法也是我所不能赞成的。
就象当今世界上的一大谬论，我总是琢磨不透一样，为什么中国一有什么举动，西方世界就一片批判指责？比如中国裁军时，没听到什么喝彩；我们勒紧裤带发展核子武器，当时就庄严声明，绝不对无核国家使用绝不首先使用，并呼吁全面禁止销毁，可从无人理睬。而那个什么袄巴马，刚提出削减设想，空洞无物实现更是遥遥无期，权威的无私的公平的诺贝尔和平奖就迫不及待地投入他的怀抱？这里面的无耻，不是一目了然吗？况且每当中国加强军备，就连日本也在起劲鼓噪什么中国威胁论。其实不单日本，整个西方列强，那一个有道德和正义，配指责中国威胁他们威胁世界和平？现实里他们那个的军备又比中国弱？但为什么我们却总成了过街老鼠？
国内历史和现实的汉族和少数民族关系也类似。君不见，就连岳飞文天祥是否可以称为民族英雄，不是到今天也仍然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吗？不是连大汉奸洪承畴都有人明目张胆翻案，说他所作所为有利民族融合吗？当今少数民族享受一系列优惠政策，其实也就是不平等政策，汉族人民反对过吗？历史上他们受过歧视（就算是事实），和今天的汉族人民关系吗？
金氏这书，不论资料如何丰富，我也将束之高阁。因为我从中发现出这样很危险的倾向。揣摩他的意愿，应该是让世人弄清满族的真相，应该是促进民族了解与融合罢。但我却觉得或许事与愿违。
另外，谈一点金氏前言中逻辑不通之处。他说：
我觉得清朝皇族生活，不能就代表满族，充其量可以说是满族中的一部分。
这些满族下层，我觉得他们才是满族性格和思想的真正的代表。
我姑且模仿造句罢：
我觉得汉朝皇族（以及所有汉族皇族）生活，不能就代表汉族，充其量可以说是汉族中的一部分。
这些汉族下层，我觉得他们才是汉族性格和思想的真正的代表。
可笑不可笑？满族皇族的生活，本来就是满族一部分，不可分割，什么叫充其量？至于后者，比较复杂，但历史和现实却屡次证明，所谓社会下层是不可能有什么完全不同于上层的性格和思想的。得其反，下层往往是复制上层的思想和性格。无他，上层更有势力更有影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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