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惠番外的上篇写得实在太好了!
可圈可点的句子比比皆是!
第一段主要出场了三个女性,贵妃是明慧娴雅的知识女性,王妃的一言一动,充满了温暖的母性,而小公主这样聪灵可喜,虽然年纪小,几乎可以算是贵妃的知己——对美,不但有创造的天赋,而且有通透的感受力,更难得的是,正因为她们心智过人,便相应的生出更为远大的志愿。小公主不拘于深宫的成俗,不喜娘娘的称呼,而是希望能和阿哥们一样,有自己的先生,师长,这是对社交的需求,对尊重的追求。而贵妃把不可能实现在自己身上的理想寄托于幼子,这不是权势欲的表现,而是作为一个学养兼优的女子,对于“文能妙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于国于家有用,自我实现(Self-actualized)的需求。A·H· Maslow认为,只有那些超越了对生活的基本需求的人,才会产生这种更高级的人格(Need-hierarchy theory),贵妃与小公主共有这种相同的意愿。而难得的是,王妃虽然不具备这样的才识,但是她满是喜悦的理解,肯定,并支持这种意愿。在这个意义上,王妃已经是半个曹大家了。并不是所有封建时代的女性,都懂得认识自己的理想,她们的意识中,甚至可能没有自己,也没有理想。
悠悠文中第一段的这三位女性都各有特点,言行符合她们的身份,学养,年龄,而又都是这样美。贵妃之所以是贵妃,因为她托体于一个异常优异的文化背景,王妃之所以是王妃,因为她是怡王的贤妻,小公主的良母,她因为一腔母爱而竭力成全,小公主何幸拥有这样的老师,与这样的母亲,即得明师,又得良母。
看这一段,好比四季中的春天,春天中的清晨,the Graces各自满怀着希望,王妃是Euphrosyne (joy and mirth),带来欢笑, 贵妃是Thalia (bringer of flowers),播种美和愿望,而小公主即是 Aglaia (brightness),光明灿烂。当然随着故事的进行,长天将暮,悠悠会毁灭这些人世间最富审美价值的灵魂,王妃会因为失去儿女,而渐失她的幸福,贵妃会死于心碎的绝望,小公主的光明会过早的湮息于尘土。但是起码在这一刻,她们还在笑着,爱着,希望着。
第二段中主要人物不是弘历和弘昼,因此无法对他们加以评价,他们的存在,旨在反应雍正这位严父教子的风格。他们更年长,所以他们承受更多的训导,而雍正作为一个父亲的慈爱,宽怀,倒是可以毫无保留的向稚子福惠流露,在悠悠笔下,此刻他的形象,也是这样明亮,英睿而快乐。他的快乐体现在他的风趣上。怡王也是如此。他们父、叔、幼儿三人不惮以打趣马尔塞,来获得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乐子。
第三段,从妇人们,男人们其乐融融的内廷生活,故事场景转向秋日的狝狩,号角争鸣,万骑飞骋的大草原。弘历自然是逐鹿的胜利者,这一笔暗喻出现的毫不突兀,显示了作者写作技巧的成熟。怡王的性格也在这一幕中尽显,他低调,平静,智巧,谈吐使人愉快,而他毕竟是满腹权谋,手柄生杀的政治家,他的谦逊同和雅风度的背后,隐藏着他曾经锋锐毕露的青春,虽然岁月如同秋日渐渐增厚的果肉一样,包裹起他坚硬的内核,但他仍然保持了不逊当年的智勇与手段,使他不但在狩猎的草场上,也在政治的战场上,拥有着的猎手一样敏锐的心机与杀伐决断的腕力。
最后一句,已经暗示了怡王与年羹尧之间日渐凸露的竞争。年羹尧是毫无疑问的战略天才,治世天才,他策划与指挥宏大的战争如烹小鲜,构想与制定富国裕民的政策,轻易如巧妇拈针拿线,但他在战略与政治上的智慧,更趋于一种纯技术上的天赋异禀。他就像年轻时的莫扎特一样,在上帝与万民的恩宠下,为自己的天才得意洋洋,顽劣任性。他永远不会成为一个国君理想中的纯臣。在精神与品德上,他永远不会达到怡王这样为国为君,矢志忠勤,鞠躬尽瘁的高度,成为国家社稷的佑神。这是命中注定,无法改变的,大将军不会隐蔽他的天才,更不会隐蔽他的傲慢,在政治的竞技场上,他就像赤裸的斗士,全无权谋的盔甲蔽体,注定会有一天,遭受来自四面八方的箭矢,落败在真正的权术大家,如雍正与怡王的手下。他们的智慧,与他的智慧类型十分不同,但这就是君主制下的中国,必须要有更加有力的强权,来保障大多数人生活的稳定和幸福。幸好雍正与怡王,不但拥有比慈禧更绝妙的权术智慧,更具备慈禧没有的治世智慧,在统治者两者不能兼备的情况下,君主制的权力分配就会失衡,使国家陷于混乱和灾难。在我看,年羹尧不可以成为一个国家的领导者,权力之争的胜利者,其原因也正在于如此。我虽极爱惜、极赞佩他的才气纵横,聪智卓绝,但,我更加满意于雍正最终毁灭他的决定,及此决定所将产生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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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着读到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