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章三 始是新承恩泽时
“我看,‘八爷党’这回得吃不了兜着走了。”走出西门,胤祥勾起薄唇,眼神冷如玄冰。
宫门外候着的戈什哈牵着马迎上来,胤禛的声音极低,面上是一贯的波澜不惊,眼底却似有一簇火焰在燃烧:“以为拉到马齐、鄂伦岱、阿灵阿、王鸿绪保举,他就能如愿以偿取太子而代之?痴人说梦。几个臣子的保奏算什么,皇父可不见得真的打算听从‘臣意’抬举他。老八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天真了。”
“利令智昏。”胤祥从戈什哈手中接过马鞭,一只脚踏在马镫上,用鞭子敲了敲靴子上的马刺,“我看他是想当太子想疯了,先前张明德那妖道奉承一句‘贵不可言’就让他乐得分不出东西南北了,又有布穆巴、公普奇那群溜须拍马的在旁边鼓噪,他就真当他自个儿是个人物了——皇父前儿劈头盖脸的数落他办政务少、又犯了罪,还说他额娘出身辛者库,他身份低贱不能做储君,算是让他老八掂量掂量他那几两肉究竟有多重。今儿皇父下令把废太子放出来,还安抚有加,摆明了是要给老八当头一棒,给他点儿颜色,看他还想不想浑水摸鱼。”
胤禛翻身上马,拉紧缰绳,扫了胤祥一眼:“说了多少回了——叫胤禩八哥。再怎么着,他也是你哥哥,面子上的礼数还得守。”
胤祥呸了一声,一双丹凤眼斜过来:“构陷我让我被圈进宗人府也算是我哥?我若是死在宗人府大牢里,或是像大哥一样被皇父圈禁终生不得开释,他们会可惜少了个弟弟?四哥,除了你、五哥、七哥,我胤祥不认得还有哪个哥哥。”
胤禛摇了摇头,策马前行:“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不记得自个儿是怎么给圈进去的?不想再回去住着,就把你那性子收敛着点儿。”
胤祥低吼一声:“我还真就不知道礼数是个什么阿物儿!我就管他叫老八怎么着?连皇父我都顶撞了我还怕冲撞了他?!他们有本事大不了再关我一回,这回别去宗人府,直接把我弄进养蜂夹道去!别说我只是个‘弟弟’,我看皇父也未必在乎我这个儿子——不,我不是‘儿子’,我是儿‘臣’!”
“老十三,”
胤禛忽然撂下了脸,“我看你是关得还不够。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这可是在大街上。”
胤祥不则声了,过了一会儿才说:“四哥,今儿个没有咱们的差事,不如索性到我府里去喝顿小酒?旁的不敢说,我那庶福晋做的烤肉倒还入得口。这几个月出了这么多事儿,咱们哥儿俩有日子没小聚了。”
胤禛不答话,勒住马,招手唤一个戈什哈过来:“你上鼓楼西大街去,到信远斋买两斤肉末马蹄烧饼,回头送到你十三爷府上。”那戈什哈应了一声,小跑着去了,胤祥哧的一笑:“也是,我那厨子做的饽饽,硬得可以砸死野狗。”
胤禛嘴角略略一动,拿马鞭子虚指着他,极力的庄重:“没个正形。”胤祥眉毛一挑:“四哥,想笑就笑出来,这么绷着你不累?”
胤禛终于笑出来:“都像你似的泼皮就好?”胤祥笑道:“至少看起来不至于凶得让自己个儿的福晋们都噤若寒蝉。”
两人正说笑,迎面一个人飞奔而来,跑到胤禛面前才堪堪勒住,却是四福晋屋里的大太监张德升。胤禛冷了脸:“在大街上乱跑什么?”
张德升笑呵呵地打了个千儿:“奴才说了爷就不会骂奴才了——给爷道喜了。”
胤禛还愣着,胤祥已经大笑起来:“看样子,那两斤烧饼得偏了我一个了。”
“二丫头也在?”
锦笙吓了一跳,衣袖一抖,拂乱了棋枰上的围棋子儿,忙回身道:“笙儿给阿玛请安。”颐商一抬头,跟着亭亭立起,行礼如仪:“爷吉祥。”
胤禛将手虚抬了一抬:“屋里没外人,就不必立规矩了。”问:“笙儿赖在这儿做什么?”
他虽然为人严肃,待女儿向来是和颜悦色的,锦笙并不似两个弟弟一样惧他,腻在他臂上撒娇儿道:“正跟姨娘下围棋呢——都怨阿玛,悄没声儿溜进来唬了我一大跳,好容易占一回上风,棋子儿又给弄乱了。”
“没规矩,”
胤禛拧了拧锦笙的脸,“跟你十三叔一样没脸没皮。”颐商亲捧了一盏六安茶来,闻言微笑道:“难不成非要孩子们都像避猫鼠似的见了您大气儿也不敢出?孩子就得要活泼点儿啊。”
胤禛点点头:“怪不得笙儿如今连我也敢埋怨,原来是你教坏的。”
颐商放下茶盏,上去替他宽了外头的天青哆罗呢珍珠毛长袍,问:“贝勒爷今儿是在这儿吃晚饭么?”
胤禛点点头,问锦笙:“笙儿呢?是回你额娘那儿,还是在这儿?”锦笙偏着头想了一想:“我还是回去罢,不然额娘又该找我了。”说着又请了个安:“笙儿告退了。”
胤禛望着锦笙捞着辫梢跑远了,不觉微笑道:“锦笙不常亲近人,除了我和她额娘,也只跟十三弟亲,如今倒是跟你要好。”颐商浅浅一笑:“名分上我是她庶母,其实只大着她两岁,自然也拿不出姨娘的款来。”
说话间墙边的西洋大自鸣钟敲了十八下,晚饭已摆在了洋漆描金矮足炕几上。正中是一品羊肉涮锅子,一大碗素豆腐汤,外几品口蘑面筋、鸡丝烩豌豆并炒榛子酱,胤禛面前是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老粳米饭,颐商却是吃着一碗紫米粥。胤禛喝着汤,瞥见炕角上撂着一只未绣完的荷包,便道:“今儿又绣花了?这事儿劳神,你如今身子重,不比以往,仔细伤了身子。你若想带这些顽意儿,横竖还有针线上的人,让她们拣好的花样子绣了送来便是。”
颐商面上微微一红,低声道:“那是绣给您的。”
胤禛不觉一怔,抬起头来,声音仍是淡然如常:“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
颐商只说:“您带的那个有些旧了。”
他腰上是一只玄色槟榔荷包,居中用金线绣着四爪金龙,四边是刻丝云纹。这还是她过门次日亲手系在他腰带上的,他在穿戴之物上头向来不经心,不曾发觉,那荷包带得久了,不知不觉间已浸染了风尘。
胤禛没有察觉自己的声气很是温和:“不妨事,我自然可以换别的带。”问:“今儿大夫来请过脉了么?”颐商点点头:“张大夫开了安胎的方子,叮嘱每日拿一两燕窝熬粥,福晋屋里的春晴每日熬好了药和粥送来呢。”
胤禛便道:“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向福晋开口。”
忽然想起来:“母妃听说你有了身子,很是欢喜,要你过两天进宫请安。”说着不免瞧了她一眼:“你倒是投了母妃的眼缘,难得。”
听出他话中的未竟之意,颐商抬起头来,顿了一顿方轻声答:“承母妃青目,颐商定会尽力代爷尽孝,请您宽心。”
一时寂然饭毕,端秀居大丫头寒鸦、星鹭上来撤去碗碟,颐商的陪房丫头睛儿捧上茶来漱口,眸儿绞了手巾把子来擦脸,瞳儿掌灯侍立在外间。胤禛见窗下的花梨木雕云大案上垒着满满的柳公权、董其昌、怀素字帖,笔海内一管湘妃竹笔杆的紫毫笔端犹润,不觉微微一笑:“你可是想效仿李夫人、卫夫人,成一代闺阁名家?”颐商嫣然一笑:“不过是写着顽罢了,我哪里成呢。”
那一方砚台之下隐隐露出一角素笺,胤禛取在手中看时,是那一笔熟悉的柳楷,字字清丽无双:“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凭仗丹青重省视,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 别语忒分明,午夜鹣鹣梦早醒。卿自早醒侬自梦,更更,泣尽风檐夜雨铃。”
他含笑回过头去:“果然小女儿心肠,欢喜饮水词的情致缠绵。”她道:“也不尽然如此。若说悼亡,古来皆以‘十年生死两茫茫’为上,我倒觉得,少了纳兰词的凄婉——妇在世时未曾全心相待,待妇亡后方才哭湿青衫,说‘此恨何时已’,说‘稳耐风波愿始从’,这样刻骨的懊悔相思,又比东坡词更能触动情肠了。”说着不禁感慨:“可惜我降世已晚,无缘识荆。”
胤禛看她一脸的悠然神往,不觉一笑:“你对纳兰性德可是向往得很啊,若是皇父得知,定然要说:‘容若又得一知己矣。’”她怅然一叹:“能有夫君悼念,便难怪卢氏即便是含恨而终,也要托梦说‘衔恨愿为天上月,年年犹得向郎圆’了。”他不禁笑道:“你既然如此神往,那么若是你走在我前头,我也为你写一首悼亡,何如?”
颐商愕然抬头,惊讶地望着他。灯下,她那一身银鼠短袄,绣着喜庆吉祥的百年好合花样,潋滟的湘妃色似是映到了面上,娇艳无双的嫣红,那一双乌黑的眸子却像是暗夜里的星子,光华璀璨。胤禛本是玩笑之语,心里不知为何忽然就一动,朝她伸出手去。
颐商微微一怔,将手递到他手中,颊边不由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他握着她温软的柔荑,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时刻,心底却是难得的安宁与平和。
夜里落了一场雪,那雪霰子打在绵密厚实的窗棂纸上飒飒作响,宋格格嫌雪声扰人,一夜不曾睡得安稳,起身免不了有些脾气。丫头们战战兢兢,只怕一个不妨又落了不是。幸而钮祜禄格格过来相约一道往持淑居去给福晋请安,宋格格由大丫头海棠、水仙服侍着穿了大衣裳,与钮祜禄格格一同去了,宁心居的奴才们方才略松了一口气。
进了九,风里都是割人的寒意。宋格格严严实实地裹着宝蓝妆花缎袍,怀里抱着一只珐琅铜手炉,犹不住口地唤冷。因见钮祜禄格格披着一件绛色坎肩,便道:“你这怕也是赶工做的衣裳。下头办事的奴才真是越来越不老成了,瞧这针脚乱七八糟的,连我屋里海棠絮的都比它齐整,颜色也不耐看。”钮祜禄格格道:“我听春江说,前些时时气不好,针线上睡倒了几个人,因要赶着日子交衣裳,人手又不足,活计便只得粗滥些。”宋格格蹙眉:“这也倒罢了。丫头们的新衣裳还没得呢,只穿着旧年的冬衣,你知道,那旧衣裳穿久了,里头的棉花都成了一块一块的,哪里够暖和?这样的天儿……”
说话间见着前头一个青色的身影一闪,宋格格眉头便不由一皱,身后跟的小丫头子忙提着名字叫住:“长喜!主子们在这儿,还有你混冲混撞的。”那长喜闻声忙折回来,规规矩矩打千儿请安:“奴才何长喜,给宋格格、钮祜禄格格请安。”却是个面貌清秀的小太监,约略只有十二三岁,提着个朱漆食盒。宋格格不悦道:“大清早的,在园子里冲撞什么?”长喜忙道:“回格格话,我们年福晋现下正害口,福晋特特地吩咐奴才每日往外头去买克食呢,今儿的是致美斋的提褶水晶包子。”
钮祜禄格格忙道:“怪道呢,我说你那提盒里的东西香喷喷的。既是如此,你就快回去,包子凉了倒不好。”长喜应着,起身飞跑着去了。
宋格格狠狠一咬牙:“不就是有了身子么?成日家装腔作势,闹完了蜜饯要酸瓜菜,又嚷嚷着要燕窝进补,这会子又兴出个新文来要吃包子——府里的饭菜有毒么?”
钮祜禄格格忙道:“年福晋生的弱,又是大家子里养出来的千金小姐,娇惯些也寻常。”宋格格眼眉一立:“凭她怎样娇惯——我是不配同她比的——能尊贵得过福晋去么?福晋当年怀着大阿哥,都不见像她这般拿乔。”
钮祜禄格格只管拉着她走:“我听说福晋屋里的春景今儿做了花糕,说是什么青梅馅儿的,若是去得迟了,可是我们没有口服了。”一径去了,宋格格犹自絮絮叨叨。
至持淑居,四福晋正在暖阁里同春霁核对买办的节礼。二人见了礼,拣了下首的两张椅子坐下,宋格格脸上已是另一副声气:“这年关眼瞅着近了,福晋这儿就愈发忙了。”四福晋叹了一声,抬指揉一揉额角:“进宫给各宫主子请安,预备各处往来年礼,打点年节诸事,我是忙得脚不沾地了。好容易今年有了个年妹妹是通文墨的,原以为可以帮手,偏生赶上她双身子劳累不得;兰儿又睡倒了自顾不暇。唉,总归过了这两个月就得闲了。”一面唤春霁:“月例银子关了来,赶紧送到各房里去,仔细别忘了,添上十两再送到端秀居去。”春霁应着去了,宋格格不禁问道:“年福晋这两个月日日请大夫来问脉,用的都是官中的钱,算起来理当减了那边的月例才对,怎么福晋反倒添了一倍?”
四福晋抬头看了她一眼,复又垂下头去写礼单:“咱们堂堂一个贝勒府,难道还短这十两银子使?我是见她如今害喜得厉害,时时要些新鲜顽意儿吃,恐有我一时照看不到的,她月例添了,手头也活泛些。再说,从前她的使费是从我的月例里头减,也不动官中。”钮祜禄格格扑嗤笑出声来:“可了不得!年福晋肚子里的将来必定是个巴图鲁!”四福晋诧异道:“这话怎么说?”钮祜禄格格抿着嘴直笑:“福晋想,那一个还在娘胎里呢,就跟锦笙、弘时、弘昀三个人吃的一般多,长大了可不是个身强体壮的大英雄?”
四福晋掌不住笑出来,宋格格拿帕子擦着眼角沁出来的眼泪:“这么几年了,原以为钮妹妹最沉默寡言,竟也这么诙谐,真是一鸣惊人。”外头却有人掀了大红猩猩毡的门帘进来笑道:“什么一鸣惊人?我看一鸟骂人才是真。”便向四福晋行下礼去:“给福晋请安。”
四福晋忙道:“耿妹妹快起来。昨儿不是说身子不爽,怎么今儿就起来了?”耿格格笑道:“那一点子头疼脑热算什么?不过喝一碗姜汤发散发散,再好生歇一晚便罢了。我就最是那个身强体壮的。”这话正趣着前言,说得众人又笑起来。耿格格道:“不是说春景蒸了青梅花糕么,怎么不见?我可是眼巴巴等着呢,必是福晋不舍,藏起来要吃独食了。”四福晋不禁笑道:“就有你这馋嘴又贫舌的,哪屋里做了好东西都逃不过你的耳报神去。我算是要吃独食了,你们这几个好吃白食的又该怎么算?”忙命春景端来了一大盘子热气腾腾的花糕并几色干果蜜饯,一屋子人互相打趣。
眼见自鸣钟交了巳时,三人才纷纷辞去。四福晋道:“闹了这半天,我是真乏了。”春景上前替她捶打着双肩,笑道:“那么一大盘花糕,这么两下就给吃光了。——论理奴才不该这么说,主子们爱奴才的手艺,是奴才的福分。不过幸而奴才机警,见势不妙,先就替贝勒爷和福晋留了,不然福晋今儿的点心可不就打了水漂儿?”四福晋嗔她一眼:“瞧你这眼皮子浅的,几块花糕哪里就吃穷了我?也不怕招人笑话。”春景笑道:“福晋打量那几块糕值不了几个钱,却不知道面粉虽然现成,馅料却都需另外采办;况且下头买办买回来的倒有一半使不得,这就使了两倍的钱了。再说,做糕样样都是奴才亲为,难道奴才的辛勤又不算么?格格们来得这样勤,奴才就愈发劳碌了。”
四福晋叹了一声:“你以为她们是为你这糕才巴巴儿坐这么久?那是看着有人吃香了,才有人眼红吃味儿呐。”
春江换上一盏新沏的热茶:“往年过节,也不见屋里这么热闹,光是茶果点心,就添出不少使费来。幸而年福晋的诊金不是真从咱们账上出。”春景道:“诊金尚有限,就只是年福晋娇气得很,常要些野意儿开胃,既麻烦,又平白多支了一项银子——亏得是归在爷的账上。只是这事若传出去,指不定端秀居要招来什么风言风语。”四福晋啜了一口茶:“因此我索性给她添了一倍的钱,往后自个儿事自个儿支,爷的账面上只管诊费。二十两,凭她怎样娇气,也尽够了。方才钮妹妹笑言她肚子里那个一人顶三人的嚼用,也是句大实话。幸而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若是那寒门小户,哪里养得起她这样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春江笑道:“福晋可是多虑了。人家父家是世代诗书传家的官宦,母家又是家财万贯的江南商户,连兰福晋都给比下去,寒门小户又哪里请得她去。”春景道:“什么了不得的官宦人家?再大不过福晋的娘家去。若不是德主子和爷吩咐要尽着她,福晋哪里能由着她这么翻上天去。”
四福晋将脸一板:“这话说出来就该打嘴。主子怎么样,也轮得到你来戳点?跟了我几年,倒愈发轻狂得连个眉眼高低都不知道了。怎么着,嫌日子过得太舒心了,皮痒痒了,想上总管那儿挨板子了?”
春景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奴才知错了,福晋开恩。”四福晋缓和了声气:“年福晋是个灵透人,想来也不是成心拿乔支使人。大夫号脉也说了,她胎里原带地有不足之症,幸而往日调养得好,可知她在家时就是拿燕窝补着,这一年进府不曾进补,反是我们疏忽了。如今她胎息不甚稳,想来也是由此而起。我们这么大一个贝勒府,给端秀居一点子东西不过是九牛一毛,怎么还要横挑鼻子竖挑眼?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贝勒爷的骨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捻酸吃醋,成心作践人呢。”
春江赔笑道:“是奴才们不懂事,累福晋操心了。福晋宽宏大量,饶了奴才们这回罢。”四福晋一摆手:“罢了,记着往后不可再犯。哎,那只鹦哥儿喂了不曾?”春景忙道:“奴才这就去喂。”灰溜溜地去了。春江讪讪地:“这糕凉了,奴才去热一回。”追着春景溜了出去。
茶水微凉,入口便有些涩。四福晋缓缓放下茶盏,禁不住摇了摇头:“什么宽宏大量的皇子福晋?管家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