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清宫影射文,且恶搞。要对号入座是你自己的事,和我无关,我不负责任,飞砖表飞我。
我叫图安,是国舅爷的家奴,哈,用咱们满人的话说起来就是包衣。我的爹妈都是国舅爷家的包衣,我生下来就是老爷家的奴才。谁都不愿生为奴才低人一等,不过说句实在话,生为国舅爷的奴才还是很让人“自豪”的,咱出门时比起一般的小民都自觉高出那么一大截。
老爷家较一般的满洲名门更显富贵,当朝皇上还在潜邸时的福晋就是咱家的小姐,后来做了皇上的皇后,不过这位大小姐我没见过,因为她已经仙去多年了。老爷做人谨慎,从不因为自己是国舅的关系而骄横,反而更加的小心本份,所以皇上很信赖老爷。
我是三少爷的跟班,随从,伴读,出气筒,受虐包,囧囧囧。。。少爷一出生我就陪在他身边了。老爷太太对少爷的期望很高,可怜的少爷,读书武艺一样不能少。可怜的我。。也一样不能少。。。
少爷不但少年英俊,还聪慧过人,我会的少爷都会,我不会的。。少爷也都会了。。。。不但老爷夫人很疼爱少爷,连皇上也很喜欢少爷。少爷稍大一点就入宫和阿哥们一起读书了。本来我是不能再跟着少爷了,不过因为皇上疼爱少爷的缘故,所以我才有机会进皇宫继续照顾少爷。说实话,不是我自吹,我们家少爷,比起皇上的那几个阿哥不知道要优秀多少了,哼哼。虽然少爷有些自信过度。。。但他还是一个好主子。至少在和少爷一起求学的日子里,俺也成为了个能文能武的人才,真的,不骗你。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少爷认识了这一辈子在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大王家的小格格。说起大王爷,那是先帝最小的弟弟,这天子之家就是多子多孙,所以虽然大王爷辈分很大,年纪却比自己的侄子也就是当朝的皇上还要小。格格是王爷和福晋的掌上明珠,皇上也很疼爱这个堂妹,皇太后更是不用说了,经常把格格接进宫去,像疼皇上自己的公主一般疼她。
少爷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格格。记得那时是大年初一,也是一年之中尚书房难得的休息日。每年的这一天皇上都会叫老爷领着少爷们入宫一起给皇太后请安,这个习惯从皇后还活着时就开始了,至今没有改变。
就是在那天,少爷第一次见到了陪着未来二少奶奶——四公主的格格。其实那时候皇上和皇太后已经有意把公主许给二少爷,所以那日皇太后特地单独把二少爷留下就是和他说这个事,我和三少爷先告退,可也不知半途哪儿出了岔子,我们竟在畅春园里和原本该错开的人当面撞了个正着。不,应该说被我们听了个正着。
“小姑姑,皇祖母和皇阿玛已经决定把我许给国舅家的二公子了。”
我们是跟着领路的太监走的,走着走着前头的凉亭里竟然传来了女子交谈的声音,领路的太监顿时吓的愣住了。在少爷的示意下我赶紧拉他到一旁不让他出声。
“啊,真的吗?那真的是要恭喜公主了。”
小姑姑?当时少爷还疑惑地看了眼领路的太监,太监只得无奈地小声告诉我们是大王爷最小的女儿。他慌张的浑身发抖,几乎是用哀求的眼光看着我和少爷,少爷本无心冒犯立刻点头答应不出去吓着她们,直到她们自己离开为止。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不知道他是圆是方,是丑是俊,是温文儒雅还是粗犷强壮?”格格银铃般的笑声从凉亭里流转而出,我都听得愣了,好半天回过神来,我发现少爷更是愣住了眼睛一眨都不眨地径自望着凉亭。(虽然从我们那个角度根本看不到人影。)
“啊,小姑姑,你……你就会欺负我,我不理你了……”
“我的公主,是姑姑错了,是姑姑错了,姑姑给您赔不是。”
就在这时候,害臊的四公主一屁股挪到了靠我们这边的凉亭处,当然是背对着我们的。格格也移到了这边,虽然从这里往凉亭看只能看得见侧面,但是就这一眼就足够了。她肤若盛雪,发似碳墨,饱满的额头下细柳似的眉毛一挑而过,长长的睫毛不时地煽动,遮不住灵动的眼眸,高挺的鼻梁配上饱满的红唇,真是无一处不美。少爷,格格和公主同岁,就差几个月的事,格格脸上还带着些稚气,但是看得出再过几年定是个大美人儿。少爷不自觉地跨出一步,小太监见着几乎惊恐地要喊出声了,我赶紧堵着他的嘴拖住了他。
格格趴在公主肩头和公主不知道说了什么,我们虽然听不见但我相信一定是说了不少二少爷的好话。
“小姑姑,你……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哈,公主真可爱。我虽然看不到公主此刻的表情但也能想象的到。囧,真羡慕二少爷。
“当然是真的,这是我阿玛说的。在家的时候阿玛就时常夸奖国舅爷家的三位少爷了。说大公子安稳重踏实,二公子温文儒雅,三少爷虽然还年少有些轻狂但也是文武全才之人。”
我还深深地记得当格格说到少爷文武全才时少爷竟然笑了。
“我的好公主,您啊,什么都不用想了,二公子大你几岁又是个儒雅之人定会很疼爱公主的,您就快快乐乐地准备做他的小娘子吧。”
“啊,小姑姑,你又取笑我,我,我真不理你了。”
公主害臊地走了,格格也起身看样子是要跟上去。小太监长舒了一口气,我刚才还真怕他会昏死过去。少爷有些失落正举步要离开,格格忽然一转头朝我们这边看过来。
当然,我们这三个正要离开的人立刻就被她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啊!”
“啊!”
两下不同的声音发自两个人,一个是我身边的小太监,另一个则是凉亭里的格格。她惊讶地捂着嘴,手一哆嗦,手上的帕子晃晃悠悠地径自落到少爷跟前,少爷想都没想一伸手半途就给截住了。
“着意绣鸳鸯,双双戏小塘。绣罢无心看,杨花满绣床。”
少爷低下头一句句地念着帕子上绣的诗,每念一句,格格的脸就红上一分,到最后更是红得和朵桃花似的。
“你……大胆,还不还给我。”
格格都着小嘴红着脸睁大了眼睛瞪着少爷的样子要多可爱又多可爱,别说少爷了,就连我都愣住了,不觉松开了堵着小太监嘴的手。
“我的三少爷,我的老太爷啊,奴才求求您了,咱们快走吧。”
他这一喊格格又是“啊!”了一声,怕是立刻就猜到了少爷的身份,因为大少爷和二少爷比少爷要大的多。此刻她的脸红得和煮熟了的虾子似的,也不管帕子了,一转身立刻就跑开了。
只有少爷还呆呆地愣在原地,拿着帕子看了久久。
俺家的少爷变了,变得傻了,他一直把格格的帕子随身带着,念书的时候,忽然会开始发呆,然后把帕子从怀里掏出来又对着它一阵发呆。我知道这就是所谓的相思病,治疗这个病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少爷,这是格格的东西,您老霸占着不还不太好吧。”
哈,我这一句话立刻点醒了少爷,他趁着在尚书房念书的机会,拐着格格的弟弟弘康阿哥,就把这帕子硬塞给他了。
“这是你姐姐的,替我还给她。”
弘康阿哥虽然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和少爷一贯交好,还是照着做了。之后的几天少爷简直就像屁股被老爷打烂了似的,没一刻坐得安稳,直到有一天,弘康阿哥神神秘秘地把少爷拖到角落里塞了封信给他。
“我姐要我给你的。”
少爷故做镇定,待弘康阿哥一走开立刻迫不及待地拆了信。淡淡的幽香随着信的展开弥漫在鼻间,少爷才看了一眼立刻笑得和个傻子似的,我踮起脚偷瞄了一眼,上头才两个字“谢谢”,看来少爷真是傻了。
之后的日子就和民间的情爱小说里写的一样,少爷就是张生,格格就是崔莺莺,而弘康阿哥则成了红娘。一封封的书信不断往来,半年之后,少爷的身边多了一个人。至此之后,无论是美丽的什刹海畔还是秀丽的香山上都能见到这两人相伴的身影。也是在那个时候,少爷给自己取了个号,叫静斋,因为格格的闺名叫芸静。
之后的日子一直都很快乐,我也几乎认定了格格做我的第二个主人。直到那一年的十月,皇上正式降旨,将皇四女尚于二少爷,老爷带着二少爷进宫叩谢皇恩,少爷也去了。席上不可避免地又提起了早世的皇后,皇上感慨万分,老爷也难得激动,几乎落泪。
“哎呀,这下可苦了我了,你大哥娶了宗室郡王的女儿,如今二哥又即将是和硕额驸,瑶林啊,你说我该给你指哪家的小姐呢?”
皇太后最是慈爱,也非常喜欢少爷,像老爷家这样亲贵之间的婚姻大多都是按她和皇上的意思来办,老爷根本做不了主。少爷一抬头,径自看向陪伴在皇上和皇太后身边的大公主。公主是皇后娘娘留下的独女,虽然嫁了个蒙古亲贵但皇上和皇太后都舍不得因此一直留在京城居住,她几乎是看着少爷长大的。非常的疼爱少爷,少爷缺什么要什么,只消和公主府说一声,立刻公主就会差人给送来。
“皇祖母,我和你说。”大公主悄悄地和皇太后咬起了耳朵,少爷好像特别紧张,握着杯子的手捏的都发白了。
“唉?丫头人虽然好,可是……可是这不是乱了辈分吗。”
“哎呀,什么辈分不辈分的,王爷和福晋的辈分就乱了,就母家这边来看,福晋还是王爷的外甥女呢。”
“这……这倒也是……”
这,这什么和什么啊。我一头雾水,皇上也是有些懵。
“皇额娘,您同和敬说什么呢?”
“啊,我觉着啊,你小皇叔家的小格格人不错,人长的好,才学又好,我知道她和瑶林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真是天生一对啊。”
同少爷喜上眉梢相反,老爷吓得手里的杯子都抖到了地上,而皇上……我的妈,更是脸色惨白的吓人。
“谁要你出这主意的,没个大小,这事是你该管的吗?”
“皇阿玛,我……”
“指婚是宗亲大事,是维系亲族和睦的要务,难道是你想谁就谁的吗?何况芸静年纪虽然小,那也是朕的堂妹,是你的姑姑,哪里有晚辈干涉长辈婚事的道理,指给瑶林,那更不可能,简直胡闹!”
谁都听得出皇上这番话骂的虽然是大公主,但针对的却是少爷。皇上满脸不快之色,一挥袖子离席了。老爷慌得立刻带着少爷追了上去要赔不是,到了书房门口,皇上让老爷留在外头,只让少爷跟进去。
我提心吊胆地和老爷一起跪在门外,生怕皇上一个震怒就把少爷砍了。开始时还没什么声音渐渐地俩人争执的声音高了起来。
“皇上,您为何不愿意把芸静指给奴才,是奴才配不上芸静吗?皇上既然连公主都舍得下嫁我二哥,难道舍不得芸静这个堂妹吗?”
“朕说过了,芸静和你辈分不合,这样根本就是乱了辈份与礼不合!”
“什么辈分,太祖皇帝娶了姑侄三人,太宗皇帝也是如此,远的不说就说芸静的双亲辈分一样也不对。”
“胡闹!”啪的好大一声,我下意识地捂着脸颊,心里暗暗为少爷心疼。
“皇……皇上,瑶林年幼,皇上切莫为他动气啊!”
老爷到底还是心疼儿子的,这不,忍不住开口求情了。
“不准为这个畜牲求情,孽子,如今被你们宠得无法无天了。”
畜牲。。。囧,我额上一阵冷汗,皇上也是口不择言了,连老爷也一道骂进去了。
“姑父,您从来都是以理治天下,以法治天下,如今瑶林求您赐婚一事既不被理,也不犯法,您为何不准?”
妈呀,我吓得冷汗如雨下,我的少爷啊,人家是皇上,说的话就是圣旨,就是律法,您连他都敢较劲啊。
老爷再也忍不住了,冲进去拉着少爷就跪下。
“瑶林,胡说什么呢,还不快住口。”
从门缝里我偷偷瞥见皇上脸色不善,我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我真怕皇上立刻就把少爷砍了。
“孽子,你要问为什么,好,朕告诉你,因为你是朕的儿子,芸静是你的亲姑姑,这样行了吗!”
我地娘啊,晴天霹雳啊,我下巴都快掉了。少爷比我好不到哪里去,他又惊又疑,不时地看着皇上还有老爷,老爷颓丧地跪在他身旁,点了点头。少爷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再也没有说一句话。俺也不行了,开始无责任的胡思乱想,是皇上给老爷戴了绿帽子?不会,不可能,夫人不可能做这种事,那就是,啊啊啊,我想起来了,我比少爷年长四岁,隐隐约约还有些印象,那时候夫人生下的少爷夭折了,可立马老爷又抱了个男孩儿回来,说是夫人生的三少爷,这件事只有我爹妈知道,我也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我以前一直以为少爷是老爷的私生子,原来……原来是皇上的私生子。。。。老爷这个老好人……
“朕不能把芸静留在京里,你们这是乱伦知不知道!宗人府要是知道这件事,你和芸静都得死!土默特部贝子的儿子到了指婚年龄了,朕本想挑别人的,如今就让芸静去吧。”
“姑……”可怜的少爷,这会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喊皇上了。“皇上,芸静是无辜的,您不能这么做啊。”
“不这么做朕还能怎么办?把芸静留在京里,你们能保证不出事吗!你能死心,芸静能吗!从今以后你就待在朕的跟前,朕要亲自看着你!”
那日回家之后,少爷和老爷两个人在房里谈了很久,第二天开始,老爷命我天天跟着少爷。在宫里有皇上的眼线,在宫外有老爷的眼线,少爷就成了个傀儡,不,其实不用皇上和老爷看管他已经自动放弃了所有的自信,自由。他变得沉默寡言,变得小心谨慎,这种至爱后带来的至痛伴随了少爷一生。
皇上的动作很快,下旨赐婚,并令王爷立刻准备嫁妆,竟然让格格赶在四公主之前出嫁了。十二月的大雪天里,土默特来的蒙古土包子欢欢喜喜地带着格格,不,郡主离开北京返回驻地。那天皇上和老爷的眼线奇迹般的都不在,少爷带着我上了城楼,目送郡主离京。
“少爷,咱们去见格格吧。”
少爷没有吱声,过了好久才喃喃道:“见了又有何用,不如就此让她以为是我变了心,让她恨我一人……”
少爷遥望送嫁的队伍,手攥的死紧,那孤独的感觉仿若天地间自此只有他一人。我的少爷,也终于真正识得了愁滋味。
天下间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流言蜚语开始在宫里头滋生然后迅速传播到市井之中,夫人一直以为少爷是自己亲生的从来都是一笑置之,老爷还是一样忙于朝内朝外,而少爷,则用沉默来面对所有的置疑。几年之后,皇上给少爷指婚,指的不是皇家公主,也不是宗亲格格,而是一位普通满洲大臣的千金,这似乎再次印证了那些传言。少夫人很漂亮,但是性格严谨不苟言笑,少爷很敬重她,他们二人也就是所谓的相敬如宾吧。
如今老爷过世了,在这世界上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三个人,皇上,少爷,还有我。少爷追随着大少爷,二少爷的脚步出仕了,皇上对少爷的喜欢和疼爱谁都看得出。三等侍卫,二等侍卫,御前行走,头等侍卫,御前侍卫,少爷的官职在短短的三年内升了又升。少爷的人生仿佛就此要沿着父兄相同的路走,上朝下朝,每日都是如此。一切都在那一年的年底起了变化。
边陲部落的族长突然反叛,消息传回京,朝野震惊。而就在那个时候格格回京了。那日下了朝皇上留少爷说了片刻话,我不知道皇上和少爷说了什么,只是少爷出来之后,神情异常。那种情绪上的激动让我觉得当年的少爷又回来了。出了宫门有一顶轿子正巧落轿,看样子是哪位女眷要进宫给皇太后请安。我们正要回避,轿帘一掀,一个一身素雅的少妇走了出来。我明显的感觉到少爷浑身一僵,他直愣愣地看向少妇,不能自抑。
少妇似是感觉到有人,下意识地朝我们这边一转,我当场也愣住了,是格格!十年了,她变了,当年那个开朗活泼的少女不在了,如今的她眉目间满载的都是惆怅,空有人人羡慕的花容月貌却无半点幸福之感。
“芸……”
少爷终究没有把那剩下的一个字吐出口,他只是几近贪婪地看了格格一眼又一眼,最后跨上马背疾驰而去。而格格只是滞留原地目送他离开掩面而泣。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格格所嫁非人,额驸喜好女色,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满腹阴谋诡计,不但毒害亲兄连格格都想害,最终事发被正法。格格孀居回京,又住回了王府。皇太后不明当年的内情,只是一味自责指了个衣冠禽兽给格格,对格格更加疼爱,不准任何人欺负格格,时常让格格陪伴在左右。
老爷已经过世了,可皇上还在,所以少爷的身边又一次出现了皇上的眼线。少爷没有反抗,他也根本不想反抗,他变得更加忙碌,而忙碌之后的身心疲劳让他更加沉默。朝廷对边陲的战事节节败退,皇上大怒,决心重新派人征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少爷主动请缨追随前往。我知道皇上舍不得,他没有答应,下了朝立刻招少爷单独谈话。
又是这间书房,我也觉得讽刺,十年前就是在这里皇上给了少爷一个新的生命,也亲手粉碎了少爷的所有的梦。
“你应该知道,那里的情形有多危险,朕不想让你去。”
“臣知道。”
“那你为何……”
“阿玛,因为只有这样您才不会再伤害她。”
少爷笑了,十年来我第一次看他笑了。他从来不曾叫过皇上,这是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
“你……”
“您疼爱我,所以不忍伤害我,所以您就伤害芸静,如今芸静回到了京城,如果我不离开,您能保证不会再伤害她吗?”
皇上没有说话,他等于是默认了。少爷又笑了,他的笑声里充满了无奈和苦涩。
皇上终究允了少爷的请求,没过多久,少爷追随同样年轻的元帅出征西北边陲。大军出发那日皇上亲自送行。少爷虽身着铠甲,但毫无半点斗志,那模样根本不是去打仗而是去送死的。
唉,我叹了口气,想起当年也是在这儿,我们目送格格出嫁的。我怀念地往城楼上一看顿时不能言语。那白衣飘飘仿若仙女的人,不是格格又是谁。
少爷也看见了格格,他停下了马,仰望城楼久久……久久。格格张动嘴似乎在说什么,可是离得太远我们根本听不见。忽地一阵风刮过,带来些许只言片语。
“……活下去……”
“为了我,活下去……”
少爷蓦地收紧了缰绳绝尘而去。
少爷很少回京城府邸,格格的消息也是断断续续传到我们耳中,几年后,格格的阿玛大王爷过世了,格格的兄长袭了爵位,格格无子无女也不方便再住在府邸,从此搬到了畅春园附近居住。少爷由文臣变成了武将。西北边陲,东南沿海,西南边疆,我陪着少爷征战四方。无论我们要征讨哪里,总能在大军出发时远远见到城楼上那纤细的身影。无论我们出征是胜是败,回京之时也总能远远看见那等候多时的人。我的官职随着少爷的步步高升而往上蹿,我是这个世上仅剩的知道真相的人之一,我在老爷临终前答应过老爷要照顾少爷,我在皇上跟前更是发过誓要追随少爷一辈子。作为交换,皇上答应了我的请求,在少爷第一次大胜归来时,将一方已经有些旧了的锦帕赏赐给了少爷。从此,无论是天南地北,还是天涯海角,陪着少爷的就是我和它。
往事如烟似梦,转眼岁月匆匆。也不知道是在何处听谁唱的,但它却是如此的真实。皇上对少爷始终都有亏欠,他用尽了一切来补偿少爷,甚至于赐予少爷王爵,让多年前就开始流传的闲言碎语在几十年之后重新抬头。可是我知道,一切似乎已经都晚了……
“图副官,大帅他……”
我看着眼前这个被人搀扶着才能来到我面前的人,知道这个人和少爷一样也是时日不多了。
“和大人,快写信回京报告太上皇和皇上吧。”
我从来没有想过,少爷这样一个常胜将军最后的人生终点会是在这里,会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疾病比百万敌军更让我们束手无策。我眼睁睁地看着少爷倒下去,一天比一天更加虚弱。疾病夺走的不仅是他身体的健康,还有他的意志。
“芸静……芸静……”
无数次的,少爷在昏睡中唤着格格的名字,他的手中紧紧握着那方帕子。那是少爷一生唯一的爱恋,因为皇上的孽而开始,也由皇上亲手结束。没有任何能能帮少爷,因为没有人能选择父母,这是身为人子的悲哀。
“图安。”
我猛一哆嗦,从没想到过会在这荒僻之地听到她的声音。我一转身,那抹白色纤细的身影不是她还能是谁。一个人孀居的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有的只是如陈年老酒般更加深沉的味道。我知道我该拦着她,因为这是会传染的疾病。但是我知道我做不到。
“静斋,我来了。”
格格坐在少爷的病榻边,将少爷沉重的头搁在她的膝上。少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忽然笑了,多少年了,我从未见少爷笑的如此释怀。
“静斋,你答应过我,要为我活下去的。”
格格用帕子一点点擦去少爷额上的汗,少爷抬起有些浮肿的手抓着她的。“芸静,原谅我,这次我做不到,我很累,没有你的日子,我活得很累。我一直在往前跑,不断地跑,突然停下来,我发现我已经用完了所有的力气,我,再也站不起来了……”
一滴一滴,晶莹的泪沿着格格惨白的脸往下淌,可是她脸上却笑得那么美丽。
“好,既然觉得累了,那就休息吧,不要再跑了,天下已经安定了,不用你再跑了……”
“你还会离开吗?”
“不会了,没有什么能约束我们了,我不会再离开你……”
格格低下头,像当年在什刹海中泛舟时一般,轻轻吻上少爷干裂的唇。我的声音哽在喉咙,吐不出一个字来阻止。少爷的手和格格的手交握,渐渐收紧,又慢慢松开,当格格直起腰时,我只看到少爷一脸幸福,一脸放松的睡脸。
“图安……”
格格的声音很平静,只是脸上的泪从未断过。“写信回京,告诉太上皇和皇上……将军过世了……”
我的少爷,我守护了几十年的小主子,终于带着完满的心安详地离开了这个让他痛苦了一辈子的尘世。格格没有辜负她对少爷的承诺,半个月后,也病发追随少爷而去。太上皇用一场惊天动地的丧礼送走了少爷,也花光了自己最后的一点力气。少爷被追封为郡王,呵呵,和郡主不是刚好匹配吗?
如今太上皇也已经过世了,人世间还知道所有真相的只剩下我。皇上准我原官休致,只要还走的动,我就会去看少爷和格格。
点燃手中的帕子,我将两人最后的遗物在坟前烧毁,看着火焰一点点吞噬丝帛,少爷当年那带着些少年轻狂的声音再一次地浮现在我耳边:“着意绣鸳鸯,双双戏小塘。绣罢无心看,杨花满绣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