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入]杨珍：朱天保上书事辨析（未录完，待续）

康熙五十七年（1718）正月，康熙帝正在小汤山疗疾。是月二十日，“正红旗满洲人”、翰林院检讨朱天保自京城前往，（1）奏请复立废太子允礽。康熙帝阅折震怒，亲自审理，命将朱天保斩首，并重惩有涉人员。
清代官修史籍、清人笔记及其他史料中，对此事间有述及。本文拟结合朱天保的奏折，以不同文本相互参证，考察有关记述的失实之处，分析这一事件之所以出现的原因及其影响。
《康熙起居注》、《清圣祖实录》、《东华录》等，均末收录朱天保的奏折原文。《康熙起居注》中，详细记述了皇帝审讯朱天保等人的经过。（2）《清圣祖实录》、《东华录》等史籍有关朱天保上书事的记载，均以《康熙起居注》为依据，只是繁简不同。
民国初年撰修的《清史稿·朱天保传》，有传主的“具疏”。现将该传前半部分，转录如下：
朱天保，字九如，满洲镶白旗人，兵部待郎朱都纳子。康熙五十二年进士，选庶吉士，授检讨。五十六年，典山东乡试。
五十七年正月，疏请复立二阿哥允礽为皇太子。时允礽废已久，储位未定，贝勒允禩觊得立，揆叙、王鸿绪等左右之，欲阴害允礽。朱天保忧之，具疏上，略曰：“二阿哥虽以疾废，然其过失良由习于骄抗，左右小人诱导之故。若遣硕儒名【P82】臣为之羽翼，左右佞幸尽皆罢斥，则潜德日彰，犹可复问侍膳之欢。储位重大，未可移置如棋，恐有藩臣傍为觊觎，则天家骨肉之锅，有不可胜言者。”疏成，以父在，虑同祸，徘徊未即上。朱都纳察其情，趣之入告。时上方幸汤山，朱天保早出德胜门，群鸦阻马前，朱天保挥之去。疏上，上唏嘘久之。阿灵阿，允禩党也，媒孽之曰：“朱天保为异日希宠地。”上怒，于行宫御门召问曰……
该传后半部分所述康熙帝审讯朱天保等人经过，与《康熙起居注》的记载基本一致，从略。
乾嘉时期人、宗室昭槤所著《啸亭杂录》中，有《朱检讨上书事》条：
?朱检讨天保，字九如，满洲人。父朱尔（都）纳，任兵部侍郎。公中康熙癸巳进士，入词林。时理密亲王居东言，以暴戾故，仁皇帝废之，储位久虚。廉亲王允禩觊觎其位，揆叙、王鸿绪复左右之，欲阴害理密亲王。公隐忧之，具疏曰：“皇太子虽以疾废，然其过失，良由习于骄抗，左右小人诱导之故。若遣硕儒名臣如赵申乔等羽翼之，将左右伎幸尽皆罢斥，则其潜德日彰，犹可复问安视膳之欢。储位重大，未可移置如棋，恐有藩臣傍为觊觎，则天家骨肉之祸有不可胜言者。”疏成欲上，以侍郎公在，徘徊久之。侍郎公察其情，曰：“忠孝未可两全，汝令孝全忠可也！”因趣之入告。时仁皇帝幸汤山，公早出德胜门，有百数鸦栖其马前，似阻其行者，公挥之去。疏上，仁皇帝唏嘘久之，会近臣阿灵阿素为允禩党，因媒孽其间，曰：“朱某之疏，为希冀异日荣宠地步。”上大怒，置公于法，侍郎公荷校而死，而理邸卒以寿终。（3）
对比两文，可以看出，《清史稿·朱天保传》的前半部分，是以《朱检讨上书事》为蓝本，稍加修改而成。
《朱检讨上书事》存在诸多疑点。
首先，该文所载朱天保的“具疏”，与《康熙起居注》所披露的该折内容，无一吻合处。
康熙帝审问时，对奏折内“引戾太子之事为比”、称“二阿哥（允礽）仁孝，于拘禁之处甚是安静，圣而益圣，贤而益贤”、认为“费扬古将二阿哥陷害”等处，一一加以批驳。（4）这些为康熙帝所举出者，当为该折核心部分，在《朱检讨上书事》中全部【P83】阙如。
其次，下述内容亦难自圆其说。
第一，因“廉亲王允禩觊觎其位，揆叙、王鸿绪复左右之，欲阴害理密亲王”，朱天保怀有“隐忧”，“具疏”求复东宫。
按：皇八子允禩时为和硕贝勒。他志在储位，并得到部分皇子、王公贵戚、满汉重臣的拥护。翰林院掌院学士揆叙、户部尚书王鸿绪，领侍卫内大臣阿灵阿等都是其支持者。这些人暗中活动，反对皇太子允礽，在四十七年九月、五十一年十月康熙帝先后两次废黜皇太子允礽的事件中，起有一定作用。康熙帝多次于诸臣前对允禩等予以严责，朱天保或有耳闻。然而当朝皇子地位极高，何况两废太子后，储位谁属，前景末明。朱天保岂有胆量直言皇子觊觎皇位，预见“天家骨肉之祸”？
第二，“遣硕儒名臣如赵申乔等羽翼之”。
按：康熙帝14岁亲政后，即亲操权柄，事无巨细，无不独断。朱天保为从七品翰林院检讨，远不够位入大臣之列，岂能指名让某位大臣，辅佐皇太子。至于以赵申乔为请，更不可思议。
户部尚书赵申乔（五十二年由督察院左都御史升任）为康熙朝名臣。他以操守清廉著称，五十九年(1720)卒，溢恭毅。五十四年(1715)，其子、太原知府赵凤诏（五十七年二月处斩）受赃三十余万两事发，被康熙帝指为天下第一贪官。（5）赵申乔以不能教子，求赐罢斥。康熙帝责其何不检举，仍令在任供职。（6）五十六年，因户部奏销鼓铸错误，赵申乔被革职留任（五十九年复还原职）。康熙帝批评他“于所办之事，功则归已，过则诿之，年老衰迈，可以糊涂了事，国家事务作何处置耶？且于紧要事情，并不留心稽核，钱粮出入，漫无觉察，唯于一二两之细务，胶执己见，刻责苛求……”（7）朱天保岂会奏请由“天下第一贪官”之父，一年前方被革职留任者，充任辅佐皇太子之人？
第三，近臣阿灵阿“媒孽其间”。
按：阿灵阿，满洲镶黄旗人，—等公遏必隆之子，孝昭仁皇后之兄。康熙二十五年（1686）袭一等公爵，任领侍卫内大臣、理藩院尚书。五十五年十一月卒。（8）朱天保上书时，阿灵阿作古已近两载，岂能“媒孽其间”？
此外，“侍郎公（朱都纳）荷校而死”之说，也与事实不符。
朱天保的上书内容，决定了康熙帝的处置态度。这一为官修史籍所不载，《啸亭杂录》、《清史稿》所述又漏洞百出的奏折，到底写了些什么？
清人高宅揆自撰年谱《香岩小乘》中，康熙戊戌年（五十七年）二月廿六日条，录有朱天保的奏折全文。内称：
翰林院检讨朱天保为冒死陈言，求复东宫，以赉天和事。臣辛卯举人，万寿科进士，庸材陋识，皇上特简拔清班，圣思高厚，寸长未效。伏思皇上至孝性成，因慈圣升遐，哀毁过度，以致圣体违和，道路闻之，莫不惶悚……唯有焚香顶祝，以祈圣寿于万年已耳。臣更有请者，皇太子素性仁厚，学贯古今，行遵圣训，天下皆仰，非独臣闻。然圣心以皇太子为继世万国之君，圣愈求圣，贤愈求贤，少有惩愆，望其改之，所以幽禁两年，而皇太子处之安然，毫无怨容……皇太子幽禁三年有余，谅圣而愈圣，贤而愈贤，倘复回东宫侍左右，亲聆圣训，则学问日进，德业日隆，皇上见之无不欢欣，则圣体康宁，圣寿自无疆矣。历观前史，东宫之所以获罪，多因权奸畏罪，圣太子英敏，恐为异日之诛，所以串通内外，多方诬陷，或诬以淫行，或诬以巫盅，种种诬陷不能尽述，甚有使皇太子不得其死者。戾太于称兵拒命，武帝后闻三老之言，始知太子之冤，然不能早赦，终于无救……我皇上聪明睿智，洞悉古今，然费扬古犹行离间，奏闻皇上饮食宜慎，以防行毒。若非皇上圣明，则费扬古之计不几行乎！……伏念皇太子者，皇上之爱子，倘拘禁日久，抑郁成疾，万有生意外之事，追悔何益。臣念及此，愤忿不已，所以冒死陈言，以求乾断……（9）
高宅揆，字鹭君，江苏吴县（今苏州）人。康熙二十五年（1686）生，常熟县学廪膳生员，捐职州同知，效力河工，堵筑秦家厂大坝（位于河南省武涉县内黄河，沁水交汇处)有劳绩。其年谱叙至乾隆三年。（10）
下述情况表明，年谱所录朱天保的奏折，具有较大真实性，在尚未发现这一奏折原件（很可能已不存于世）前，可资征引。
第一，前述康熙帝审问时所言奏折内容，从奏折中基本均能找到出处。【P85】


（未录完，待续）


注释：
（1） 参见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内务府奏销档，第193册，第215—216页。按，《清史稿·朱天保传》、鄂尔泰等修《词林典故》卷8，均称朱天保是满洲镶白旗人，有误。
（2）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整理：《康熙起居注》第3册，第2483—2495页， 中华书局，1984年。
（3） 昭槤：《啸亭杂录》卷4，《朱检讨上书事》，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100页。
（4）《康熙起居注》第3册，第2485、2496页；另参见《请圣祖实录》卷277，康熙五十七年正月庚午。
（5）《康熙起居注》第3册，第2216页。
（6）《清圣祖实录》卷265，康熙五十四年十月丁亥；《请史列传》卷12，《大臣画一传档正编》9，《赵申乔》，第3册，第837页，中华书局，1987年。
（7） 《清圣祖实录》卷271，康熙五十六年三月壬午。
（8） 参见《满洲名臣传》卷32，《满汉名臣传》第1册，第942页，黑龙江出版社，1991年；《清圣祖实录》卷270，康熙五十五年十一月癸酉。
（9）高宅揆：《香岩小乘》第8册，康熙戊戌年（1718）二月二十六日，手稿本。按，查找这一资料过程中，陈建华、许文继提供帮助，在此一并致谢。
（10）参见谢巍：《中国历代人物年谱考录》第424页，中华书局，1992年。

好久没录文了。昨天无意间谈起雍正说费扬古奸诈的问题，一时兴起，就上期刊网搜索相关的期刊，找到了杨珍先生这篇文。一直不太清楚所谓费扬古陷害二阿哥所指为何，现在全都搞清楚了。杨珍这篇文对于朱天保请求复立胤礽一事写得很清楚，可补史料的阙失。不过唯一让人郁闷的是，杨珍文中又提起康熙令人议皇太子仪仗是属意允禵，真是不知怎么得到这个结论的，康熙令人议皇太子仪仗摆明是被逼无奈吗，恰恰是敷衍臣下的权宜之计，这证明他绝对不可能立允禵的，怎么会……今天太晚了，改天再来YY这段。

顺便说一句，杨珍觉得费扬古陷害皇太子这个事是朱都讷心胸狭窄的臆断，但从雍正的私下里和近侍的谈话中，我却觉得没准朱都讷说的才是真的。费扬古死的那么早，偶素真的很奇怪，到底怎么让胤禛对他有那样的看法，胤禛对他的考语比起苏努七十等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还是那句话，皇考树立起来的名臣典型，雍正不敢公开发牢骚，只能私下里发挥其八卦的潜质~~~

 

当皇上不能明着训人,也只能八卦的时候,真是太无奈了!

为君难,为雍正新君更难,老康影响实在太大了,大帽子压顶,还有因为安逸而变得疏懒和腐败的朝臣,还有自家添乱的兄弟,还有投降变节的2大旧宠臣兼亲戚,还有自己老婆和儿子的死,还有自己最喜欢的弟弟的死,还有说他十大罪的街头巷议......

雍正自己本来就忙，还有这么多让人郁闷的事，他体质也不好，居然还撑了13年，真是不容易！

有人说他的库房钱多不稀奇，说慈禧钱也多的，我不认同，我觉得慈禧那么多钱，她积在库里主要是凑数赔款和供她自己享乐！而雍正积攒的国库是他儿子用完的！所以慈禧和雍正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我还很讨厌慈禧，不是那女人，溥杰这种骂自家祖宗的人也没资格骂雍正，要不是他哥，他不是皇弟，不是嫡系呢！

雍正本来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当了十三年无人心服的皇帝，坏事作尽，死的不明不白。就像他说老八、老九是太坏所以被冥诛了，他自己也是伤天害理到了极致，所以被冥诛，被天收了吧。

皇太子素性仁厚，学贯古今，行遵圣训，天下皆仰，非独臣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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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难道没有一点真实吗？